就換了身子的那幾天來看,千秋也大概知道,韓子磯的父皇,她麵前這位太上皇,是一個十分陰險狡詐,不,是老謀深算的人。他那雙眼睛一直很深邃,裏頭藏了什麼想法旁人誰也猜不透。
不過有一點,天下皆知。
太上皇韓朔唯一的軟肋,便是太後娘娘。
千秋深吸一口氣,又緩緩磕了個頭道:“臣妾自知犯錯,故而多重的禮都是應當。皇上行為不當,罪在臣妾,臣妾願意一力擔當。”
韓朔挑眉,看著千秋道:“一力擔當?靜妃以為這裏是哪裏,有什麼罪罰是你一人可以承擔的?”
韓子磯張張嘴想說話,千秋這丫頭沒個分寸,真惹惱了父皇,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可是千秋偏搶在他前頭開口,抬起頭來雙目炯炯:“太上皇不納一妃,隻太後娘娘一人,這偌大皇宮便住的是一家人,是家而非宮。家法再嚴,也不至於取人性命,故而臣妾覺得可以一力承擔。且臣妾以前在家,也常常惹老爹生氣,老爹再氣,也到底是心疼臣妾,不會太狠心。”
吞了吞口水,千秋看著太上皇,小心翼翼地道:“所以,太上皇要罰臣妾什麼?”
韓朔沒回答,看了千秋半晌,突然失笑:“你倒是會說話,這一句句的話壓下來,我還能罰你們什麼?再罰,不就是我狠心,不心疼兒子了?”
千秋連忙道:“不不,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太上皇是嚴父,對皇上要求嚴格是應該的,該罰還是得罰,不然不長記性!”
“哦?”太上皇心情不錯地問:“那靜妃覺得我該罰他什麼好?”
韓子磯錯愕,呆呆地轉頭看著旁邊的人。
千秋很認真地在思考,一臉愁苦地道:“老爹常常罰我抄寫《女訓》,真的很難抄,每次抄完我都會痛定思痛,所以罰這個還是有效的。太上皇也不妨罰皇上抄寫一百遍《女訓》吧。”
韓朔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旁邊的韓子磯也是一副吞了石頭的表情。讓皇帝抄《女訓》?有沒有搞錯?
“這到是個有趣的懲罰。”太上皇笑了,點頭道:“那就這樣吧,皇兒你五天之內給我抄好交上來。”
“父皇……”韓子磯臉色變了變,還想爭取一下自身尊嚴。
“本來是想讓你去龍蔭山思過的。”太上皇一句話將他後麵想說的都給堵了回去。
他奶奶的,意思是他還得感謝姬千秋讓他抄《女訓》?韓子磯哭笑不得,也不敢再說什麼,聽太上皇再教訓了幾句,便帶著千秋離開了。
兩人沒乘轎子,是打算一路走過去的。外頭天氣正好,千秋一蹦一跳地跟在韓子磯身邊道:“其實你爹也挺好說話的。”
韓子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你這是瞎貓遇見死耗子,不要太過得意。再說了,這懲罰也不見得多輕!”
“你笨啊?”千秋嫌棄地看他一眼道:“一百遍,你還真自個兒全抄了?”
“不然呢?”韓子磯道:“你以為父皇不會看我的筆跡麼?叫他發現別人代替我抄了,怕是真得去龍蔭山了。”
“沒叫人替你抄。”千秋嘀咕一聲,左右看看,後頭的宮人隔得老遠,應該聽不見他們說話,於是湊到韓子磯耳邊,小聲地道:“還記得逃出巨岩城的時候那個大氣球麼?”
“怎麼會忘?”韓子磯想起還覺得心驚膽戰:“那東西我從來沒見過,你哪兒搞來的?”
“我在離州就聽聞了大城鎮裏頭有個雜貨鋪的傳說。”千秋神秘兮兮地道:“裏頭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上次那個玩意兒叫熱氣球,說是逃家私奔專用。我轉了一圈,那雜貨鋪裏還有件東西我特別喜歡,但是當時塞不下了所以沒買。”
“什麼東西?”韓子磯也壓低了聲音,問。
“叫複寫紙,與一種奇怪的羽毛筆配套,說是把那紙壓在兩張宣紙中間,在一張上頭寫字,另一張就會印下同樣的字。”
韓子磯眼睛亮了亮:“那雜貨鋪在巨岩城?”
千秋得意地搖頭:“說是全國連鎖的,各個大城鎮都有。據說洛陽是主店,裏頭不少稀奇的東西……要不要去看看?”
韓子磯明顯很感興趣,倒不是為了減輕自己抄寫女訓的懲罰,而是覺得能做出這麼多稀奇古怪東西的人,應該是個人才。
上次乘坐那大氣球他就想過了,那種東西若是能好好利用,在戰場上應該也能派上用場。
“等我右手拆了布,我們就出宮一趟吧。”韓子磯想了想道:“去看看那個雜貨鋪到底是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