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早上六點十分的時候，劉陽就醒來了，今天是第一次去市委機關上班，可千萬不能遲到，他迅速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發現媽媽早以起來現在正在做著早點。剛洗完臉，聽到劉可房子裏有動靜，一會兒他和小晶也起來了。爸爸估計早就起床去打他的太極拳去了，他們有一幫老同伴每天都很準時在公園集合。
從今天開始，我哥就是正式的市委機關幹部了，你們說要不要我這當弟弟的親自開車去送一下？在吃早飯的時候劉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父母和小晶說。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當然要送，哥哥第一次去市委機關上班，家裏又有一個會開車的弟弟，總不至於讓他擠公共汽車去吧。小晶笑著說道。
送什麼送？出門坐102路公共汽車，半個小時不要就到了，現在還不是書記副書記，又不要急著趕什麼事，不要擺那個譜，擠擠公共汽車多好啊，既鍛煉了身體，又可借此機會體察報紙上所說的民情，一舉多得。劉陽爸爸說話了，他顯然對動不動要小車接送很反感。
小晶不說話了，眯著眼睛笑著看著爸爸，心想，這老爺子還挺有性格的，難怪劉可有時也這樣，原來是從小受他爸爸的影響。
劉陽笑著接過爸爸的話說，對，爸爸講得對，劉可你去忙你的吧，兄弟之間不必要那麼客氣，確實動不動就要小車接送不太好，我又不要帶什麼東西去，坐公共汽車去很方便的，萬一要分間宿舍給我，要回家來拿被子褥子的時候我再來找你。
弟弟有車願意送，為什麼非得要去擠公共汽車呢？小晶你說是吧，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昨天晚上的電視裏總理還鼓勵大家買私人轎車呢。不要光聽你爸的老思想，都要是他那種想法，工廠生產的小車估計就賣不出去了。劉陽媽看著小晶笑著說道。
劉可爽朗地笑了，說道，小晶你這下知道了吧，我們家特別民主，有什麼大小事情都要大家先發表意見，然後再作決定。關於我送哥哥上班的這件事，大家還有什麼意見沒有？趕緊說，不然我可要作決定了。
你這個孩子，說著說著就沒正經的了。劉陽媽笑著看了劉可一眼說道。
都沒有了？那好，經過大家充分發表意見，最後原則上決定由劉可親自送哥哥上班，小晶陪同。劉可笑著用筷子敲了一下碗說道。
劉可一說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早飯在笑聲裏結束。
劉陽沒要劉可一直送進大門去，而是在大門前一百多米處就下車了。劉可非要送進去，小晶說還是別進去了，那樣對哥哥的影響不太好。劉可說有什麼影響不好的？我是他弟弟，小晶說你不懂官場的規矩，再說裏麵人誰又知道你是他的弟弟？別人還以為哥哥傍大款呢。劉可說不過小晶，隻好停車和劉陽說再見。
市委辦公室的工作總是沒完沒了地有些忙亂。劉陽去了以後，主任親自帶他到各個業務辦公室轉了轉，向大家分別作了介紹，大家都熱情地和他握手表示歡迎。轉完一圈以後，主任又安排一位老機關帶他去辦理各種手續，比如說辦公樓出入證、工資卡、工作證等，另外還給了他一把鑰匙，辦公室早就給他準備了一間宿舍。這位年紀比劉陽大至少十歲以上的老機關同時還告訴他，辦公室的工作很繁瑣，首先要他作好吃苦熬夜隨時出差的準備，另外對工作人員的要求也很高，既要有很好的協調能力，又要有很好的文字水平，希望他來以後虛心學習多幹活少說話盡快適應情況早點和大家融為一體。劉陽牢牢地記住了老機關的話。
辦完所有手續以後，主任說你暫時就跟著我先幹著，算是當我的助理吧，一段時間以後，我認為你適合到哪個具體業務辦公室去，就讓你去那裏正式上班。能直接跟著主任您幹，求之不得的好機會，還請您今後多多批評指導。劉陽畢恭畢敬地對主任說道，心想來以後還要試用考察，看樣子市委辦公室可不像想象中的那樣好幹。別那麼緊張，我這個人雖然脾氣不太好，但認識我的人都說還算比較好相處，你是重點大學畢業，知識基礎已經打好了，關鍵就看今後怎麼樣去正確發揮所學的知識了，以你現在的水平和下鄉的表現，隻要繼續保持謙虛勤奮的工作作風，我相信你將來會幹得很好的，另外，這個禮拜就別搬來住了，好好處理一下家裏的事情，但必須做到隨叫隨到，下禮拜開始住在機關，好嗎？主任心平氣和地對劉陽說。感謝您的關心，有什麼事您隨時吩咐，保證隨叫隨到。劉陽微笑著回答主任。
從拖地板擦桌椅打開水取文件領報紙這些工作開始，劉陽從此正式走上了機關幹部崗位。辦公室裏有一個劉陽的校友，他比劉陽早五屆，他私下裏曾提醒劉陽，剛來的時候一定要勤快一點，年輕人多幹一點雜事累不到什麼，可這些小事直接關係到大家對你的印象，你在大家心目中印象好了，今後幹什麼都會很順，若是大家不太喜歡你，那你今後就麻煩了，進步比人家慢不說，保證你還會有吃不盡的苦頭，直到你離開這裏的那一天為止。劉陽說感謝前輩的提醒，你放心，我是個普通工人的孩子能吃得了苦，一定保證不丟母校的臉，今後還望多多指導。
第一天到市委辦公室上班的前前後後，給劉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真想馬上找到阿雯講一講自己的感受。下班以後，劉陽立即乘公共汽車奔向醫院。公共汽車在醫院的停靠點大約離醫院大門有二十多米，劉陽一下車，便看到了正站在大門口東張西望的阿雯，不用說，絕對不是在等她母親，而是在等劉陽。劉陽跟在下車的人流後不聲不響地接近阿雯，阿雯沒有看見他，還站在那裏心不在焉地向遠處張望。
嘿，你在幹什麼？劉陽悄悄來到她的身邊大聲說道。你這家夥要嚇死我呀，我在等你……阿雯毫無準備地實話實說了，話快要說完的時候才發現不對，立即拳了劉陽一下紅著臉轉過身去。嘿，緊張什麼呀，是等我就是等我，不是等我就不是等我，又沒有人來追究你的責任。劉陽模仿那天阿雯說他的口氣說道。討厭！是等你又怎麼啦？我願意在這裏等你是我的自由，我高興等誰就等誰。阿雯嬌嗔道。純粹是一種小姐式的無賴，你愛等誰就等誰去吧，我可要去看看你姐姐了，從下個禮拜開始，我晚上要住在機關裏，就不能來了。劉陽拉了阿雯的衣服一下說完轉身就走。阿雯馬上跟上，說，那我今後怎麼去找你呢？你宿舍裏有電話嗎？劉陽逗阿雯道，電話有，是內線的要經過機關總機轉，你去找我幹什麼？我和你又沒有什麼關係。你這個死劉陽，你真可惡！阿雯使勁推了劉陽一下，便自顧自地朝病房跑去。
燕看到阿雯一臉笑容地跑回了病房，就知道劉陽來了，便開玩笑說，阿雯，你幹什麼去了？我剛才有事找你怎麼也找不到，扔下姐姐不管，自己卻跑得不見蹤影，是不是跟誰約會去了呀？阿雯知道姐姐在跟自己開玩笑，便說，跟誰約會呀？街上那麼多人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我說話。劉陽正好走了進來，故意插話道，誰說沒人願意跟你說話呀，我不是和你說了半天嗎？阿雯瞥了劉陽一眼繼續開玩笑道，你和誰說話啦？我怎麼沒看到你。燕大笑道，這叫不打自招，分明是去大門口等某些人去了，可有些人就是不老實交代。劉陽繼續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口氣說道，誰在大門口等人呀？我剛才進來怎麼沒有看到呢？燕繼續笑著說道，你們倆就裝吧，看誰裝得最像我就給誰發獎品。劉陽還是一樣的口氣，燕，裝什麼呀？還有獎發，那可是好事，能不能透露一下，獎品是什麼？燕一臉壞笑盯著劉陽說，你想要什麼？如果你裝得最像，我就把阿雯獎給你，如果阿雯裝得最像，我就把劉陽獎給她，你們看行嗎？阿雯紅著臉看著燕說，姐，你好沒良心喲，一句話就把自己的妹妹當獎品給發了。劉陽接著開玩笑說，這個獎比金雞獎還重，我可不敢要！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鬥了一會兒嘴，保姆就送飯來了，出乎劉陽的意料，阿雯媽給劉陽也準備了一份。劉陽邊吃邊說阿雯媽真是個好媽媽，還給我準備了吃的。燕邊吃邊莫名其妙地笑，阿雯邊吃臉悄悄地紅，搞得劉陽左看看右看看不知究竟是為什麼。到底這姐妹倆今天是怎麼啦？不但說起話來讓人摸不著頭腦，而且情緒也變得叫人感覺有些不大正常。保姆在旁邊看著他們說話，隻是笑一笑從不插言，看他們吃完了便收拾東西，要說一句也是問燕還要不要送衣服和其他東西來，燕沒有交代她提起東西便告別。
保姆走了不到十分鍾，阿雯媽就提著一包水果來了。看到劉陽在，便笑著問劉陽吃飯沒有，劉陽說剛才還在念叨著您的好呢，市委機關的飯一點也不好吃，把您要保姆送來的飯我全都吃了。阿雯媽高興地說，都吃了好呀，不浪費，剛才我在北京路經過的時候，看到在陽光商業廣場正在搞一個時裝展示活動，有很多人在看，很熱鬧，你們想去看看嗎？阿雯看了媽媽一眼說道，要是姐姐能走就好了，她對時裝了解得比我多，我可隻能看看熱鬧。燕說，我知道這次時裝展示，報紙上早就有過報道，報紙上還說將有好幾個知名品牌參與展示，肯定值得一看，快去吧。劉陽對燕說，是不是像電視裏那樣的有T型台模特走貓步，然後一個人接一個人的作品一係列接一係列地展示？燕笑著說，你以為隨便找幾個人穿上新衣服，在大家麵前走一圈就行了，是嗎？那可不叫時裝展示會。阿雯媽說，如果要去就快點去，聽說前後每次隻表演兩個小時，再去晚點可能就沒得看了。劉陽笑著對阿雯說，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一個人去了。阿雯看著劉陽急著要走的樣子，開玩笑道，一聽說有模特走貓步，你們看這個劉陽就變得急不可耐了，本來我不想去的，可怕你犯錯誤影響我們市的形象，所以本小姐決定親自去監督你。阿雯媽和燕被阿雯的話逗得頓時大笑起來，劉陽經不起打擊，立即也笑著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病房。
可能是因為看服裝表演人太多怕走散的緣故，劉陽不經意間拉起了阿雯的手，阿雯沒說什麼，劉陽走到哪裏她跟到哪裏，一臉幸福的樣子。看完表演以後，兩個人又到咖啡吧裏坐了坐說了說話，快到十點的時候，劉陽才依依不舍地把阿雯送回家。
十
燕終於要出院了。醫生說經過在醫院五十多天的治療，她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當然傷筋斷骨一百天，要完全恢複還要一定時間，不過這些剩下的時間可以回到家裏去不必住院了。燕的精神狀態也奇跡般地完全康複了，這一點讓燕的家裏人都感到十分的高興。出院的那天是劉可親自開著寶馬車來接的，小晶沒有來，她早就已經回北京上課去了。劉陽也沒來，市委辦公室近來工作太忙他上班不好意思請假。阿雯來了，她是借到銀行給單位結算之機而順便來接姐姐的。
劉陽來看燕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他已經搬到機關宿舍住，有時還要值班或者加班很少有空。可他與阿雯的感情卻發展得非常順利，每天兩個人即使工作最忙彼此也要抽空打個電話或者見上一麵。也許是因為愛情的滋潤，劉陽無論大小事情謙虛積極勤奮，在市委辦公室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特別是近幾天，他給辦公室主任整理了一份近來工作情況的分析報告，寫得文字流暢段落分明有理有據，得到了分管此項工作的市委王副書記的好評。市委王副書記問辦公室主任，這次這份報告是誰起草的？寫得如此文筆優美而且充滿朝氣，完全沒有一點官場八股文的味道。主任驕傲地對王副書記說，這是我親自挑來的一位下鄉鍛煉過三年的重點大學畢業生小劉寫的，他剛來辦公室不到一個月。王副書記表揚辦公室主任說，眼力不錯！你一定要把這個小夥子好好培養培養，將來也許能趕上你可以作為接班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