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被從藥池裏撈起來,又被置於一個光線強烈的平台。銅鏡將周圍的陽光都引在她身上,灼烤著她青黑皺巴的身子,一直到最後,幾乎曬得她身子幹枯,皮膚幹裂……
好難受,好難受,每一寸肌膚都遭受著淩遲。小女孩痛苦地扭著身子,嘶喊、求救,想掙開固定著她的繩子。嗓音早就如碎石一般幹裂,可是,痛苦與委屈還在繼續著。
“哥哥,你說我娘把我扔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麼會呢?沒有爹娘會不要自己的孩子,他們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會回來找的。”
“哥哥,你的爹娘呢?”
“他們……也不得已把我丟了。”
“……。”
她清清楚楚地看著那想不通邏輯的酷刑,一一加諸在小女孩單薄瘦小的身子上。那些零碎的對白,從她的頭頂流瀉而出,閃著光,漂浮在半空,然後被她一一讀出。那純白如雪的字像輕且潔的鵝毛,漂浮在血池的上空,隨著她的輕喃一片一片地飄落。
潔白的雪,鮮紅的血。
傷痕累累的小女孩被置於一塊木板上,木板浮在池中,她的手腕被劃破,鮮血流進水池,染紅了一池的池水……
疼,沒有知覺了,隻知道疼。奄奄一息地,已經沒有再沒有任何掙紮的力氣,幹涸的眼眶裏也早沒有了淚水,裂出一道道血痕。
“朵朵,躲在這裏,不要出來。”
“朵朵,你看天上那兒一顆星星,最亮的那一顆叫紫微星。”
“有它在,夜晚就不會迷失方向,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
追逐的刀光,野外的草垛,夜裏的星空……好多好多的場景不停地變換著,走馬燈一樣錯綜交替,一幕一幕在眼前飛速閃過。記憶與那小女孩逐漸地重合,她清楚地看得到她腦中的影像,想著她的一切思緒,感受著她的一切痛苦。
娘,朵朵好疼,為什麼丟下我,為什麼不來救我啊。
朵朵不怕,他們會來的,會來帶朵朵回家。
朵朵不怕,不怕……
像是得到了保證似的,絕望的小女孩守著最後一絲希望,她在夢裏微笑著,努力著、撐著,她想著,爹娘會來的,一定會來的,隻要她挨過去了,就會有救她的人出現了。
“朵朵,這朵花,送給你。”
“送給你……。”
“送給你……。”
一隻小手握著一朵小小的荷花,漸漸由遠而近,嬌豔的花瓣上點點露珠,閃閃發亮,綻放光華。那水晶一般的光圈逐漸擴散、擴散,越來越燦爛。突然,像是打碎了太陽一樣,光矢四射,光芒萬丈,掩蓋了一切的紛繁蕪雜,叫人睜不開眼睛。
頭疼,好疼!
昏迷中的梅牽衣被這灼烈的光矢驚擾,情不自禁地掙紮了起來,那小女孩所受的一切苦痛似乎都轉移到了她身上,那樣灼烈切膚,忍無可忍。她嘶叫踢打著,將藥池的蓋子踢得轟轟亂響。
關索見到她的反應,興奮地撲了過來,想要驗收結果,結果卻隻收到了四處飛濺的青黑藥汁。
她以最原始的蠻力踢開了藥池的蓋子,四肢得到了解放,藥池的漿汁滿地飛濺。木屑亂飛,青黑亂灑,熊熊的火把在山洞裏投射出詭異的紅影。
“朵朵不怕,哥哥會保護朵朵。”
“會保護朵朵……。”
“會保護朵朵……。”
突然間天幕盡開,那淩亂的聲音與畫麵驟然清明,像那紛揚的白雪終於覆蓋了大地,寂靜的雪地裏,隻聽得到花開的聲音,那雪覆的梅枝終於吐出了輕蕊。清明的畫麵緩緩地一分為二,躺在白衫襟裏的她與躺在血池上的小姑娘,同樣破碎的嘴唇輕啟,同時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