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那混沌不知年月的日子裏,一陣急促馬蹄,伴隨著小女孩清脆呼喊“娘”的聲音,像大地初開一樣,劃破了那混沌。他髒亂晦暗的日子裏,從此多了一個粉嫩嫩嬌滴滴的小姑娘。她說,她叫朵朵,是她爹爹的一朵小梅花。
這一朵小梅花啊!
展涼顏望著梅牽衣,頓了頓神,目色涼靜,沉穩清嗓道:“時空穿梭絕不是由什麼‘術’能實現的,就算我們一起出現在了這裏,牽衣都不要去懷疑它是否存在。牽衣隻需要,過牽衣想過的生活,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到牽衣。”
展涼顏走了。梅牽衣仍然坐在窗前,望著外頭黃葉凋零的枯梅枝,無端端地覺得一陣傷感。卻老是摸不清,到底在傷感什麼。如今父慈母愛都在身邊,她依然是梅家的乖女兒,很快也會有個疼她的丈夫,現在外麵還多了一個有能力且會傾盡全力保護她周邊安全的人。這樣的人生,夫複何求?
可是,卻覺得極不真實。她相信,隻要他願意,他能幫她解決一切難題。但是,當當初那些危機全都解除了,甚至連當初那苦求不得的奢望也成為現實時,她忽然迷茫了。這樣在這裏,到底算什麼?還有什麼意義?
日色一點點褪盡,黑暗逐漸籠罩,涼意漸漸沁體。她長舒一口氣,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將這低落的情緒壓下,揉揉臉,試著笑出一個笑容,再將剛才無事悲秋的自己嘲笑一頓後,開門出屋。
“這裏最像了!就連神情都跟小姐一模一樣!”
腳步還沒邁出去,就聽到花廳裏傳來冬枝雀躍的聲音。緊跟著是一個溫潤的男聲,極是自負地道:“那是當然!若畫得不像,讓你家小姐不滿意了,不嫁給我了怎麼辦?”
聽到這聲音,梅牽衣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覺得剛才的傷感果然就是矯情無聊。冬枝聽到她的笑聲,也裝作沒聽到似的,道:“二公子別擔心!你對我家小姐這麼好,她肯定願意嫁給你的。”
譚中柳煞有介事道:“小丫頭你不懂。這可不能掉以輕心。若有人對她更好,我的危機不就大了?”
“那要看譚二哥把我畫成什麼樣子了。”梅牽衣接過話,湊到那燈火明亮的桌邊,看著案上的宣紙。昏黃的燈火下,光暈重重疊在宣紙上,畫上的人……
梅牽衣暗歎一口氣,問:“譚二哥,你就這麼怕畫上的人走下來嗎?”
畫上的少女站在窗前,雙手交叉搭在額前,遙望著不知哪裏的遠方,畫上的人皓顏好膚,清靈透澈,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去尋她的眼睛,想著這般水靈的人會有怎樣一雙剔透的清眸。可偏偏,這畫裏,那雙清眸正好又掩在了雙手涼棚的陰影裏。
譚中柳收筆放在一邊,笑道:“若畫上的人能走下來,譚二哥有兩個牽牽相伴……。”頓了頓,他歎道:“人生之美莫過於此啊!”
冬枝在旁邊插嘴道:“二公子,你可真貪心!”
梅牽衣也被他逗笑了,將案上的畫端起來,邊湊近細看著,邊隨口道:“那譚二哥再多畫一幅,總是也有兩個牽牽了。”
看著畫,她眉頭漸緊,胸口也絲絲擰緊,目光陷入畫裏,像要著了魔一般。這畫,真的像快要活過來了一樣,眼眸隱在陰影裏,卻能看到暗處的眸光閃爍,望著遙遙不知方向的地方,似在期盼,卻又在閃躲。心在遠方,腳步卻在原處。影子想飛,人還在地上。像是牢牢地一層細細密密的網,將她纏繞著,她甘於沉迷在網中,卻又不安分地掙紮著。
“若沒有看畫的牽牽,其他的牽牽再多也沒什麼意義。”譚中柳站在她身後,問道:“怎麼樣,牽衣喜歡嗎?梅大哥那邊在布置新房,我也在想,將來在我們的新房裏,要掛上一幅牽牽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