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仇此話一出,眾人駭然,尤其是蕭淩墨,雖然臉上依舊淡然,可眼眸裏不斷閃爍的精光寫滿了他此刻的震驚和不解。如果這都是真的,那玉皇派的曆史可謂是一段腥風血雨,爭權奪利的鬥爭從來都不曾與這個古老的教派無關,相反的,一切道義在事實麵前都顯得脆弱而不堪一擊。
“有證據嗎?”小萱看出了他內心的波動,著急地問道。
滅仇端坐在瓶子裏,半眯著眼睛淒然一笑:“老夫的記憶足可說明一切。”說完,他抬眼看著蕭淩墨,爭鋒相對般地注視著那雙幽黑的眼睛。
話音未落,蕭淩墨伸手按在滅仇頭頂,小萱隻覺得眼前一黑,又被帶進了前世的記憶。在這些記憶裏,滅仇從小到大的經曆如放電影般一一展現,殘忍而真實,不容置疑。
此刻這小小的空間裏死一般寂靜,小萱似乎可以聽到蕭淩墨劇烈的心跳。末了,這個溫柔的男人終於開口,盡管極力克製,聲音還是帶著輕微的顫抖:“後來呢?”
滅仇笑笑,似乎在訴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蕭淩風是人如其名,他想要的很簡單,正因為簡單,所以執著。你們三兄妹從小一塊長大,到頭來卻因為各自的追求分道揚鑣……”
說到這,他頓了頓歪著嘴笑道:“蕭淩墨,你把劍刺入你弟弟胸膛的時候,是否有過一絲憐憫呢?”
刺入……胸膛……
小萱呆了。從那一幅幅畫和一段段記憶中,她已經隱隱猜到這兄弟倆之間發生了什麼,卻想不到是這樣殘忍的結局。
“淩墨……他說的……”她抬起頭望著蕭淩墨,然而到了嘴邊的話卻被生生咽了下去,她看到,一道淺淺的淚痕正劃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隱匿在長發形成的陰影中,最終彙成了一顆晶瑩的淚珠,輕輕地掉落在地上。
那一刻,小萱覺得自己心裏似乎聽到了眼淚落地的聲音。
滅仇不去理會蕭淩墨的失態,繼續說道:“身兼家仇國恨,你卻忘記了一直站在你身後默默支持你的那個人。蕭淩墨,在你心中,沈靈芸究竟在什麼位置?”
“這與你無關。”蕭淩墨從牙縫裏擠出這麼幾個字,之後便默然不語。
滅仇哈哈大笑:“這當然與我無關,不過,這都是蕭淩風一直想問你的。幾百年前,從你把劍刺過來的那一刻,我和他的魂魄就已經融為一體,互相抗拒卻又不得分離。我在你用六丁六甲奇兵擋住李自成的時候,從旁作法讓你功敗垂成。我騙沈靈芸逃出京城,卻又聯合血手教半路伏擊,要不是作法時真力消耗巨大讓蕭淩風的魂魄占了上風,我早就已經得手。不過她最終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隻可惜得知你戰敗的消息竟然自刎而死。不明就裏的你趕來,便與蕭淩風戰成一團……”
“夠了!”蕭淩墨厲聲喝止,“我早已經察覺淩風被什麼迷了心性,隻是沒想到你這魔頭居然已經把奪魂之術練得可以對人使用。隻是我不明白,你想要報仇直接殺我滿門就是,何必這般機關算盡。我想應該跟那煉魂的大鼎有關吧……”
滅仇得意道:“不錯!玉皇派道法玄妙,很多事情你們這些小鬼根本就不知道。我問你,人死之後如何?”
“自然是成鬼。”蕭淩墨不假思索道。
滅仇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即便是像聚魂之術,依然有很多限製。我要的,是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永生……”
蕭淩墨聞言渾身一顫,丟了魂似的低頭喃喃道:“先死而成鬼,其後可成魔……”
“正是。”滅仇點頭,竟然對蕭淩墨投來愛惜的一瞥,似乎在讚賞他的聰明,“你就沒有想過,聚魂之術保留魂魄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是要光大門派嗎?哼哼,更厲害的後招已經在那場門派內鬥裏消逝了,不過,卻被我父親保留了下來。”
“成魔之術,當以靈媒體質為契,聚萬數冤魂為饗……”蕭淩墨似乎根本沒有聽滅仇在說什麼,自顧自地念叨著咒語一般的文字。
這次,滅仇的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這些事情,你卻又如何得知?”
蕭淩墨慘然一笑,淡淡地說:“淩風那性子,很難守得住秘密……你奪魂在他身上,利用他去實現你自己的目的。身為兄長的我當時竟然沒有看出來,盛怒之下隻以為他被迷惑了心性……幾世輪回,我在尋找靈芸的同時也漸漸產生了懷疑,今日總算找到了謎底。”
說罷,他伸出手指聚起藍紫色電光,輕輕點在滅仇頭頂,低聲說道:“是該了結的時候了。”
滅仇陰笑一聲:“老夫生前試過一次,可惜被老道們打敗;後來又試了一次,又敗於你手。而這次,我絕對不會失敗!”
話音未落,隻見滅仇大喝一聲,一道電光閃過,蕭淩墨身形一滯,伸出的手臂無力地耷拉下去,緊接著整個人頹然地跪倒在地,驚訝地叫道:“血契!”
這變故來得太突然,小萱甚至未來得及叫喊一聲,等她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直在他們身後默默不語的陸小乙,右手凝聚著電光,早已經洞穿了蕭淩墨的身體。小萱清楚地看到,那隻手上布滿暗紅色的符咒,一直延伸到整個手臂。電光中陸小乙扭曲的麵龐第一次讓小萱害怕,那張熟悉的臉猙獰萬分,黃色的眼眸裏帶著掠食者特有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