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能上網不?我在啊。
我不想出車。沒有她我什麼也不想幹。她要拋棄我了。我會成為一個孤兒。哦,你是說感覺你活不下去了?那簡單,閉上眼睛不要呼吸。講故事,這次由我來講。
好啊。
他們常在那所房子裏。他們常不由自主奔向那所房子。懷著俗世的沉重和悲傷他們瘋狂地逗引出情欲。
不,還是我先講。
另一個女人在他的懷抱裏不斷地想起被呼喚的自己的名字,從年幼時起就被關懷被愛撫的目光,另一個女人她愛聽他談起工作。他叫楊宇航。是的,是他。你早就知道了。她就是那另一個女人。
他談起工作時她就感覺到情欲,她欣賞他身上的那道光環,那是她過早缺失的父愛、不明所以地自己製造出的仇恨以及權利、溫情甚至友愛——他可以是一切,她幾乎把他神化了,隻要看到他,她就感覺到整個世界。她長大了,並對他產生情欲。她認為自己可以付出一切,生命,一切,她製造那一個個時機。
若不是他的女兒給他造成的一些不堪境地,要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女兒。他無法不對那個能以生命作代價的人體不產生同樣的情欲甚至愛情。他們常年耳鬢廝磨地生活在一起,除了父親一樣的愛她,她跟他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他一樣欣賞崇拜她,像個小夥子一樣對她有一顆火熱的心。這點沒人懷疑。
然而,有那條理由。他覺得那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他拆散了他的女兒和她和情人。他一直以為他做得對,他以為那是一個父親必須做的。如果他是一個平頭百姓,也許他會放過他的女兒和她的愛情。
他像當年拆散女兒的愛情那樣拆散了他自己和那另一個女人多年來的深情厚誼。那另一個女人無法再看到他的眼睛,她搬了出去。她常躲在房子裏他的懷裏想起那聲聲的呼喚。她常常猛烈地哭泣。因為太深刻的思念和絕望。房子裏的他漸漸感覺到這個女人身體裏的愛情如同洪水猛獸。這讓他感到害怕。他的心思原來不在這。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我本來還在猜測——好吧,我都知道了。姝縵——不,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頭腦中翻滾著那些她尚不知曉的事。在想什麼?
在想童話故事。女人就該這樣子,溫柔,天真爛漫,需要和依靠男人去征服世界。那這個女人有多可悲,連成熟都沒機會了。
成熟,“許多人的所謂成熟,不過是被習俗磨去了棱角,變得世故而實際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個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應當是獨特個性的形成,真實自我的發現,精神上的結果和豐收。”
你借這話來諷刺我?我在諷刺我自己。諷刺自己在將來某天,會不會被你所嘲笑?要不要告訴她實情?
不,你不能告訴他們。如果正是那個被執著和癡迷的對象,這會死了也行。你們,你和她不一樣,但都是我生命裏重要的人。得,我知道這是屁話,讓我想想,是什麼讓你發生了改變。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變得讓人開始欣賞了。這麼說,你一直在玩弄我!(溫良說他馬上聯想到自己才沒有發作。)就感情來講我沒有玩弄過誰,可就思想和內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些原本可以統一起來?這個話題很無聊。對了,這周我回家,她——勸勸你妻子,讓她回家看看她。我就不去了,我怕自己會在那樣的場合死掉。
這些姝縵還不知曉。但她可以猜測。
那你有所決定了?這種強烈的憤怒是不是正隱匿了愛情?
……
梓蓮回來沒?你們有沒認真談過?
……
八十六
天氣突變。曠野裏飛沙走石。我和梁繼生執乘的機車牽引著一列貨物列車在夜晚的懷抱奔跑。
梁繼生一上車就睡過去了,他似乎不記得這是在工作,是輪流三小時作業的出車途中。三小時過去我不忍心喊醒他隻好再獨自作業三小時——這給湯樹查到了我們就徹底完了。他睡得很沉,比在他自家的床上還安穩踏實。
近淩晨三點半,我單獨作業已超過十個小時了,我覺得困乏不已,梁繼生有幾次差點從座椅上掉下去,他調整一下姿勢繼續呼呼大睡。好吧,好吧,我再堅持。
終於又望見了海城的街燈,好比無數次經曆了生與死的考驗,每次我都在這種些明明滅滅的燈火裏恢複生氣。
“到了!嗯——哈呃……哎呀呀,公子,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勞累一路,”梁繼生跳起來,精神飽滿地擂了我一拳頭,一邊挪到司機駕駛座上,列車正靠近海城的車站,指示燈在前方變換著顏色,列車員提示列車已進站的聲音在夜空裏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