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帆就是那種最為平凡不過的小人物。

為了工作在鬧鈴聲中不情不願地醒來,吃兩三塊錢的早餐,擠魚罐頭一樣的公車,抽十塊錢以內的煙,用贈送的打火機。沒事抱怨公司的剝削製度並不敢辭職,仇視所有開著名車、身著名牌的雄性生物並可恥地置疑他們的收入來自不正當的途徑,幻想一夜暴富或者征服全世界成為全人類的英雄,白日夢醒後肖想一切可望不可及的美麗女性並渴望左擁右抱。

因為於帆是一個GAY,所以他無比痛苦的是:他仇視的對象又是他肖想的對象。在又痛又恨裏反複焦熬。

於帆所就職的公司是本市最為繁華的一個地區,他每天出入消費最高的大街,卻領最少的工資。一日清晨,於帆在某一剛剛入駐這條大街的世界品牌櫥窗著看到一條精美的領帶,數了好幾遍標簽上的位數後,憤怒地發現這根領帶等同於他一個月的薪水,足以支付他一個月的房租後還能買下他全身上下的行頭。

於帆悲哀地確認他和出入這家精品店的生物即使隻離了一步遠,也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的生活是什麼?

他的生活是窩在出租房裏,坐在床上吃泡麵看盜版碟,常常不疊被子不扔垃圾不洗襪子,雖然這些應該是屬於他懶惰因素,但於帆恬不知恥地把它們歸入娛樂因素,並喜滋滋地認為占了時間的便宜。

某雜誌曾認為時下的男同性戀者大都注重儀表,善於打理自己,講究衛生,且比異性戀男性更具審美觀。靠!於帆在心中大豎中指,他不愛幹淨,難道連當GAY的資格都沒有?他就不信那些人模狗樣的家夥在做愛的時候會給舌頭戴上安全套。

於帆想到這話哈哈大笑,深深佩服自己的幽默細胞。電梯的門“叮”地一聲開了,進來的雄性生物高大挺拔、英俊瀟灑。於帆在心裏吹了一記口哨的同時發現該生物手裏的咖啡價同於他半日薪水。一天之內連受刺激,連帶覺得這頭美麗的雄性生物也變得麵目可憎起來。

該雄性倒衝他禮貌性地笑了笑,總之是那種不大誠心的微笑。於帆很想有樣學樣笑回去一個,可惜肌肉僵硬怎麼看都像是皮笑肉不笑。

也許是因為早晨的關係,身體機能比較活躍,也許是因為太小的空間,對方身上略帶神秘氣息的男性香水味刺激著感官。於帆往旁邊移了移,拉開一段距離,不動聲色把公事包移到身前擋住某一重要部位,再這樣下去,他難免不會在大腦裏想象限製級畫麵,更不敢保證身體的某一部位會不會蠢蠢欲動。

電梯門一開,於帆頓時躥起來直往外衝,打算以光速逃離這個可能的罪案現場。卻倒楣地一頭撞在正打算以優雅姿態跨出電梯的對方身上。

於帆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西裝上的一灘咖啡差點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翻出一團白色的事物,邊忙不迭地道歉邊慌亂地擦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然後在心裏說,您看在我這麼誠心的份上就不要讓我賠你西裝了,最好連咖啡也不要我賠。

對方微微皺起眉,還是攔住他的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處理。”

於帆忙回,這不行,這怎麼可以。以嚴肅的心態檢討自己走路不長眼,做事缺心眼。

擦著擦著,於帆終於覺得不對勁了,對方用一種近乎恐怖的目光盯著他的手。手裏握著的那一團手感也有點怪異,這似乎不是紙巾。低下頭審視著那一團,這好像是一隻襪子。

先不論為什麼這隻襪子為什麼會跑到他的衣服口袋裏,不過,從顏色和氣味來判斷,於帆認為:這是一隻洗過的襪子。

他剛想跟對方解釋一下,這隻襪子是幹淨的。以免讓對方留下心理陰影。

對方的臉青了又綠,綠了又青,仿佛於帆手裏捏著的是不明來物,在極度驚駭中回過神來,扭曲著表情飛快地剝下身上的衣服,嫌惡地塞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以逃離傳染病患者的速度迅速地消失在過道轉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