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光淹沒了莫離塵視界之時,他並沒感到絲毫痛苦,反而因為眼前的光芒而欣喜,自六歲那場大病之後,他的世界再次出現了黑色之外的色調。
當白色光芒緩緩消退,眼前出現了久違的五顏六色的世界,莫離塵淚流滿麵。
他一生都在追求這樣燦爛的世界,哪怕因此而身陷黑暗。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眼前模糊的色塊漸漸清晰,視神經將光線組織成大腦能夠接受的圖像,莫離塵就發現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對女人,這兩張臉出奇地大,相比起來,自己身周的世界,似乎變得渺小了。
他揮了揮小手,當眼睛的模糊餘光看到一隻不過兩寸長白嫩嫩肥嘟嘟的小爪子時,心中頓時湧起一陣一陣的詭異,仿佛做夢時聽到了猥瑣的聲音在耳邊問話般的荒謬:
今天你穿了沒?
幾秒之後,他的思維又漸漸平靜下來。
如果是夢,遲早會有醒來的時候,如果是真實,那麼更多的懷疑也改變不了。
莫離塵在地球上東跑西顛地四處混跡,雖然見過的最荒謬的事情也沒有穿越這事離奇,但是總歸神經磨練出來了,足夠粗大,想清楚了之後,張口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這一聲哭叫驚天動地,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不是裝嫩,也不是精神失常後的崩潰,而是生理需求。
出生嬰兒的第一聲哭叫,是開啟肺葉與外界空氣的交流的信號,若是出生時不發出這一聲啼哭,隻能說明嬰兒的肺部具有先天缺陷。
如果穿越重生是真實,莫離塵很害怕脆弱的肺葉因為他矜持著這一聲哭泣而留下什麼隱患,所以大哭特哭,淚流滿麵的眼睛也讓這個大哭非常之真實,絕不是所謂的有哭無淚謂之‘號’,空氣進入肺部,清涼的刺激傳入神經,不自覺地手舞足蹈起來,猶如一個普通的新生兒。
他的眼睛不閑著,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心中暗暗皺了皺眉。
破著洞的天棚,泛著長久沒有修飾的腐朽黃的簡陋土牆,床上的茅草席冒著一股淡淡的酸臭氣,有些發黴的鐵碗讓莫離塵很快明白了這個家庭的處境並不優越,看來命運的輪盤並沒有把他的靈魂擲入貴族的胚胎,他的運氣一如既往地普通。
如果投胎成個富二富三,還能少奮鬥幾十年,莫離塵那二十幾年尋覓光明的路途,實在走得太艱辛,走過了,就身心俱疲,靈魂進了這個嬰兒的肉體,一股懶惰似乎也偷空鑽了進來。
不過還好,擁有一雙他用二十年時間不停尋找的能見到光明的眼睛,如果所羅門王將這雙眼睛與嶄新的命運一同給予了這個靈魂,他願意接受。
莫離塵看著迥然不同的世界,忽然想起了給他起了這個令人詬病仿佛古代傳奇小說角色裝逼意味十足的名字的那個道士留給他父母的那幾句話:
“此子命數不在此,卻在三界之外,用這個名字,能讓他留得久些。”
莫離塵想著那個老頭還真有些道行,也就對命運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悟。目光從床邊裝著酸乳酪的鐵盤子的花紋移到還有門窗與天棚的樣式,看不出是地球上哪個國家和地區的風格,兩個人交談時所說的陌生語言,莫離塵再三想了想,覺得這個地方在地球上的可能性極為微小,而自己的想象力雖然豐富,大概也營造不出這麼真實的夢境。
看來真的穿了,莫離塵歎了口氣,這就是他以後將要生存的世界。
眼前這對女人長著迥異東方人麵貌特征的臉,床邊的不過七八歲,還隻是個孩子,看那紅潤臉色,顯然不可能把他生出來,抱著他半臥在床上的這個二十六七歲的,大概就是他的生母了,隻是不知嬰兒的父親又在什麼地方?
入眼的衣著樣式古樸,對照周圍的裝飾,沒有無處不在的電線,沒有閃爍的液晶屏,隻有貼著破牆的木板與草墊,大致可以讓某個穿越時空的人判斷出這個世界的文明程度。
女人長相平凡,若出現在中世紀的電影裏麵,是標準的村莊農婦般的人物,髒亂的發絲和滿是老繭咯得莫離塵後背生疼的手指更讓莫離塵的哭叫多了三分真實感,知道了剛出生就擁有意識其實也並不是十足的好事,至少脆弱而敏感的神經係統叫他知道了被風吹一下就渾身疼痛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