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序(1 / 1)

這是一本老實又聰明的小書,一本懷抱善良、柔軟心寫完的小書,一本不插電的手工書。

書裏的字多是從我平日的舊字中選錄的,也曾為出書作勢寫了一些新字,但這些字太新了,正兒八經的蠢相著,帶著狠力和火氣,後來就全刪了。這像《列子》裏講的一個故事,原本,漁人和停在船上的鳥長年相安無事,但有一天,漁人動了一下逮鳥的心,人雖然還是躺著沒動,鳥卻撲嚕嚕地全飛了。放在這裏的意思是,我一動了拿字賣錢的心,字就離開我了。

書裏的畫是我和朋友新畫的。用水墨表現的漫畫、哲趣,或者隻是筆墨的情致。畫,多半是從字裏得來的啟發,卻又不完全依賴文字,像兩個若即若離的家夥。我沒有學習過繪畫,如果湊巧畫得還不錯的話,我相信這就是古中國的好了,王冕的洗硯池和屈子的汨羅江原本就是相通的。

寫字、畫畫若是門手藝,我喜歡自己的手藝。這使我看起來有一個商人的本分,一個匠人的精明。在那些閑靜的日子裏,我就坐在窗邊,盯著太陽從一條窗欞走到下一條窗欞,用去了一個太陽在這一天裏最好的時間。這些時間,夠用來上半天班,設計一則報紙廣告,或者做一桌子菜,招待十個客人。可我什麼也沒做,我隻是用這時間在一張白紙上垂釣。有時,我真怕對不起這麼好的日光。有人讀出柳宗元的《江雪》是一首藏頭詩——千萬孤獨。

現實裏,文字中,我都是人肉過敏症患者。隻有那微妙繁疊而純粹的感情,能如此吸引我,誘惑我。我想,這多半來自於美。一色一香,無非中道。美,需要善見的眼,柔軟的心,更需要智者澄化的功夫。當然對美,我們允許帶著一點點個人的偏見。比如我以為,東方情懷是單眼皮的,雜花生樹是單眼皮的,張岱講,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煙視媚行。如此美優伶也一定是單眼皮的。這也就是這本小書名字的由來。

然後給我幾幅圖:烏鴉,草莓,螢火蟲,苜蓿,刺蝟,影子,不可說,鑽戒愛情的救生圈一共八副圖。最後一次就結束了。別嫌麻煩啊。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