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周汝昌先生常用的紅學方法論(1)(2 / 3)

他在《湘雲四時花》中自問自答說:“那麼,冬天的湘雲,又是什麼花呢?答曰:是梅,而且是紅梅。……所以,寶玉乞梅詩是‘入世冷挑紅雪去,離塵香(湘)割紫雲來’。字字關合,無有閑文泛筆。”②他主觀認為湘雲冬天是紅梅花,所以寶玉向妙玉乞紅梅就是在祈求湘雲做自己的妻子。

在《絳芸軒》中他又說:“所以,隻‘絳雲’一名,早就‘預卜’‘注定’了一件大事:由芸、紅夫婦的功勞,使得寶、湘二人也終竟結為‘白首雙星’。”

他在《藕香榭與探佚》中說:“須悟‘藕香’又即諧音‘偶湘’一義。這座榭,與史湘雲的事情息息相關,至為重要。”曹雪芹之所以“設置藕香榭這處水閣時,內中早涵多層寓義,而寶、湘二人曆經苦難坎坷之後複再重會——據見過‘異本’《石頭記》者傳述,那是二人在船上忽然睹麵驚認故人,又正是‘獨上蘭舟’、‘芙蓉影破歸蘭漿’的影射所指了。藕香榭關係全書結局,並非虛語。”③

他在解釋柳湘蓮的名字字義時說:“‘柳湘蓮’何義?柳郎‘相憐’?‘柳’與‘湘’相‘連’——有義俠救湘的經過?湘雲是多次落難之人,終與寶玉重聚,應是柳郎之大力。寶玉也為苦難的小妹完成了好事。”

他在《獄神·大理·李家》中說:“老子曾為‘柱下史’。雪芹於是借‘史’喻‘李’。巧極了——史大姑娘的祖父李煦,是雪芹的舅爺,他因康熙帝南巡接駕有功,得封官大理寺卿,所以雪芹祖父曹寅詩集中也稱他為‘大理’——一下子回到皋陶老祖宗的時代了。也就是說,寶玉落難於獄神廟,暗示他與‘大理’有千古奇緣,未致受屈遭禍,經義俠之士營救出獄後,終得與‘大理’家的女兒結為‘雙星’。”④真把附會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二、曲解作品為自己觀點服務法

周先生曾經說過:“讀雪芹之筆墨,首先要尊重他的文詞筆法,本心本意;不宜把一知半解充作‘真際’,更不宜用外來的什麼模式來硬‘套’雪芹的頭腦胸懷,讓他冤沉海底。”(《紅樓奪目紅》第43頁)但是,周先生從來不尊重曹雪芹的“文詞筆法,本心本意”,經常利用曲解作品來證明自己奇怪的觀點。

在曹雪芹的筆下,神瑛侍者、頑石、絳珠仙子同來到人世的賈寶玉,以及他口中所含的那塊美玉、林黛玉的對應關係,清清楚楚。周先生多次說過,《西遊記》寫了個石頭變猴子的故事,曹雪芹就在《紅樓夢》中寫個石頭變人的故事。石頭變人的故事在《紅樓夢》中是有版本作根據的,這就是程甲、程乙本描寫的頑石化為神瑛侍者,神瑛侍者降生人世就是賈寶玉這麼個故事。周先生是非常重視版本的,他對程本恨得要死,而曹雪芹筆下從來沒有描寫過石頭變人的故事。後來讀了他的《紅樓奪目紅》中《甄、賈二玉》《邪祟、冤疾、禍福》才明白其何所指,原來他認為“媧皇煉就、僧道點化的通靈寶玉”,“它是全書主人公怡紅公子的‘前身’與‘結晶’”(《紅樓奪目紅》第205頁),他認為賈寶玉就是頑石變的(詳見本書第2頁引文)。

這就暴露了周先生“龍門紅學”的本質特點。他把故事編得很神奇,很有趣,很有吸引力,但在脂評本中找不到任何根據。在周先生最推崇的甲戌本中,神瑛侍者降生人世就是賈寶玉,茫茫大士把頑石變化成一塊晶瑩的美玉就是賈寶玉誕生人世時口中所含的那塊“寶玉”,林黛玉則是絳珠仙子。“而絳珠錯認了恩人,以為石頭是神瑛,難以審辨“真”“假”了”(《紅樓奪目紅》第204頁)。絳珠仙子下世報神瑛侍者的澆灌之恩,又經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警幻仙子的精心安排,在人世相會怎麼會有錯?兩個神仙相認怎麼會出錯?曹雪芹的藝術構思怎麼會有錯?顯而易見,周先生是在通過曲解作品為他的湘雲將來嫁寶玉的觀點服務,不拆散了寶黛愛情,在他虛構的後半部中寶玉怎麼娶湘雲呢?

周先生熟知的甲戌本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叔嫂逢五鬼通靈玉蒙蔽遇雙真》描寫寶玉、鳳姐被趙姨娘、馬道婆所害,生命垂危之際,來了一僧一道,說要用賈府的“希世奇珍”給二人療病。通過和尚即茫茫大士手持賈寶玉脖子上所掛的那塊玉說的“青埂峰一別,展眼已過十三載矣”,“卻因鍛煉通靈後,便向人間覓是非”,又一次把頑石的幻相就是賈寶玉脖子上的那塊玉交代得清清楚楚。這些讀者耳熟能詳的重要情節想來周先生也是很熟悉的,那麼他的神瑛侍者是甄寶玉,頑石盜版神瑛侍者的形象變成賈寶玉就是他處心積慮編造的為宣傳自己觀點的龍門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