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便索性欺近了,在他臉頰邊迅速落下一吻,又心滿意足地滾回自己的角落,捧起書來心不在焉地看著。
恰這時,盧菡趁張諫之假寐,在車廂裏一閃而過,似乎隻是與白敏中打個照麵,示意她自己還在附近。
白敏中想起她說的打算解決掉長平郡主之類的話,本來的愉悅的心中也騰起一些惴惴之意。她心中正冒起一些隱憂情緒時,張諫之卻忽然倒了過來,靠在她身上,繼續假寐。白敏中低頭看看他,稍稍動了動肩膀,坐正了讓他靠著。
歸程雖沒有太多言語上的交流,卻溫馨有趣,抵達東海張宅時,白敏中甚至還有些舍不得路上的時光。黃昏左近,管事急急忙忙迎出來,跟他一塊兒出來的,竟然還有許久未見的諸葛康。
白敏中看到她一陣驚喜,忙走過去:“你何時回來的?”
諸葛康雙手交握放在身後,有些愧赧道:“我前幾日回來的,今日過來看看,聽管事說你們春休去豐澤了……本來打算走的,沒料這麼巧就碰上了。隻是——”她看了一眼白敏中,又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怎麼了?”
白敏中這話才剛問出口,站在一旁的張諫之卻已經岔開了她們的話題:“回屋吃晚飯罷,不早了。”
白敏中這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望著諸葛康笑道:“你也餓了罷?”
諸葛康點點頭,可看白敏中的眼神卻有一些異樣。她瞥了一眼張諫之,心道張先生定然也是知道的,不然不會在方才她要說的時候打岔。是不想讓白姑娘知道麼?
可是……
諸葛康覺著良心上有些過不去。
她悶頭跟著他們吃了晚飯,尚且還不知道他們已經算是成了親的關係,吃完了飯遂問白敏中:“白姑娘我今日還能跟你睡一晚麼?我鋪子裏鬧老鼠……。”
白敏中原本打算今日搬去張諫之臥房的,可聽她這麼一說,又見她這般可憐巴巴的模樣,卻也笑著說:“好的。”
哪料她話音剛落,對麵張諫之已經插話道:“因為諸葛姑娘不在齊地的緣故,故而辦婚事時也沒能請諸葛姑娘喝喜酒,改日會補的。”
“啊?”諸葛康一陣驚訝,望向白敏中道:“你已經成婚了啊?”
她頓時很高興的樣子,想了想道:“那白姑娘與張先生一起睡,我可以睡白姑娘先前那間屋子嗎?”
張諫之取過一旁的帕子拭了拭嘴:“可以。”
諸葛康一臉興奮地望著白敏中,白敏中起身道:“我先回房收拾一下,你要不要跟來?”諸葛康自然點點頭,跟她去了臥房。
白敏中換了身衣服,拎過包袱,將藥瓶取出來,服了一粒又將藥瓶放回原處。一旁的諸葛康瞅瞅她:“白姑娘你病了麼?”
白敏中沒回她,隻是將地上一些未來得及整理的書都收拾了,轉過身卻看到諸葛康目光盯著她不放。
“怎麼啦?”白敏中笑著將那摞書放到桌上。
諸葛康搖搖頭:“沒什麼,隻是覺著你不大一樣了。”
她比之前看起來更耀眼了。
可這對於活人而言卻並非什麼好事情。
越是耀眼,就離那個世界越近,也意味著——她離這個人世,越來越遠了。
以諸葛康的道行,還看不出其中緣由。但若白敏中祖上一直都能夠通陰陽,且以此為生,倒並不稀奇,因為諸葛康自己也是一樣的。
不過父親在自己很小的時候便說過她也許會稍微長命一些,因為她所謂通靈並不算是真的通靈。
但她其餘的家人,倒真的沒有長命的。
離黑暗的世界愈發近,在這個世界的消耗也會變得更大,白敏中如今的食量應該比以前更可怕了。
她在心裏暗暗想著,原本喜悅的情緒都被這黑暗的猜想覆蓋了。至此,白姑娘知道這些麼?張先生若不讓講的話,她應當還不知道罷?
一個即將離人世越來越遠的人,被瞞在鼓裏當真好麼?
還有她方才吃的藥……諸葛康眼裏不自覺地流露了一些掙紮的兩難意味,落在白敏中心裏卻一片明了。
不論是張諫之、盧菡,還是諸葛康,他們都是看得出來的,隻有她看不到自己。
她淺笑著耐心整理那些書,忽地抬眸看了一眼諸葛康:“你有什麼忠告要說的就說罷,我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我想挽回這個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