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問張諫之:“不送禮麼?”
“已經送過了。”張諫之回得淡淡,白敏中則好奇看了他一眼。
張諫之遂又道:“前幾日送的。”
“是什麼?”
“一幅畫。”
“是名作嗎?”
“對。”
“偽……。”白敏中脫口而出,但又及時收住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應當不可能是偽作罷,畢竟是壽禮什麼的,送個假的該多尷尬。
然張諫之卻望著她,很是坦然地說:“是偽作,怎麼了?”
白敏中明顯一愣。再一會兒,她隨即想到先前皇帝壽辰的時候,他也是借齊王之手送去了一幅盧菡的偽作。這……他這是習慣送贗品了麼?
若齊王當真想借花獻佛,送偽作也太囂張了些。這麼說,齊王當時並不知道他那幅所謂的盧菡遺作是假貨,就那樣鬥膽送了上去?
故而眼下他給長平送偽作也送得坦蕩蕩,這是完全不怕被人懷疑啊。
白敏中陡吸一口氣。
齊王難道不知道他這麼深諳作假之道?
白敏中抿了抿唇,正琢磨時,抬頭便瞧見不遠處的一個熟悉身影。葉代均麼?唔,好麻煩好討人嫌的家夥……白敏中一瞥見他,便趕緊拉過張諫之,急急道:“快往裏走罷,不知宴席何時開始,好餓。”
張諫之自然也瞥見了那家夥。沒料這丫頭為了讓他避開葉代均竟這麼著急地拖他走……當真令人有些哭笑不得。他下意識地開口道:“不必避著他的。”
白敏中抬頭看看張諫之的眼睛,恩……看起來的確不像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可她還是拉著張諫之繼續往裏走,張諫之不自覺地抬手……輕揉了揉她頭發。
因走廊裏來往的人多,兩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某位,便拐進了側廊。
長平被幾位高官千金簇擁著,方走到這兒便瞧見前麵的張諫之與白敏中,不由停了下來。待他們拐進側廊,這會兒旁邊才有一個眼尖嘴利的姑娘開口道:“那不是官廠的張先生麼?難道已娶親了?”
另有沒見過張諫之的千金在旁邊嘀咕:“怎麼會呢,郡主看上的,又怎可能已娶親了。”
長平素日裏在這幫千金中總是裝作一副好脾氣,與這些所謂的齊地高官千金表麵上處得也十分融洽。她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沒料這幫不懂事的姑娘卻當真將她當自家姐妹一樣處,沒大沒小,什麼話都敢說。
長平聞言隻淡笑笑,然廣袖之下的手卻已是緊緊攥成了拳。
“郡主可真是好脾氣呢。”那姑娘頓了一下,“恐怕旁邊那丫頭也就是婢女什麼的,真將自己當什麼了,還與張先生那般親昵。要不要教訓一下?”
長平佯作大度,慢悠悠道:“算了。”
最先開口的那姑娘卻道:“可不能算了,還有沒有點規矩了?不知哪兒來的野丫頭也敢這樣。”
長平隻淡笑笑,繼續往前走。
到了吉時,王府內準時開席,美食滿桌,白敏中卻因顧忌著旁邊有張諫之,吃得很是得體,絲毫不見了往日的樣子。張諫之見她謹慎地小口吃著,在一旁淡笑笑,矮聲道:“何必吃得這般拘謹?”
白敏中抿唇笑笑,小聲說:“不好意思。”
“沒事的。”
人活於世,吃得香也是幸事。
白敏中卻搖搖頭,繼續小口地吃著菜,且也不說話。
恰在此時,長平卻盛裝走了過來。她大約是衝著張諫之來的,身後婢女手裏端著漆盤,上置酒壺酒盞,擺明了是來敬酒。這路人皆知的心思,實在是太明顯了。
張諫之得體起身。
長平側身取過一隻酒盞,遞過去給張諫之,道:“張先生替官廠操勞,實在辛苦了。”
張諫之卻未接,端過手邊一盞茶:“身體不適不便飲酒,以茶代如何?”話這樣說,卻也隻是輕抿了一口茶,便又放下。
長平手裏握著的酒盞,便隻好尷尬地放回了漆盤。但她顯然沒打算立刻走人,而是從漆盤上取了另一隻酒盞,轉頭便遞給了旁邊的白敏中:“聽聞白賬房是張先生的侄女,代飲了這盞酒如何?”
她說的很客氣,也無可厚非。白敏中起身恭恭敬敬對她行了個禮,將酒盞接過來,謝過之後正要喝時,張諫之卻伸過手,意圖阻止她。
然長平卻搶了話頭:“張先生不是身體不適不便飲酒麼?白賬房喝一杯不為過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