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努力想要回過神,卻隻能無意識地跟著某一處光亮走,直到行至一處舊樓前,她的腳才終於受自己控製。成群結隊的困倦妖鬼在林中穿梭,眼前的舊樓矗立在叢林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她陡然意識到自己被帶進了陰魂道,妖鬼帶人進陰魂道總有目的,為何帶她來這裏?問題是,要她自己推開舊樓的這扇大門嗎?
可是……好沉。
陰魂道中此時氣流渾濁,白敏中拚盡全力推開了那扇鐵門,好不容易擠進去,癱坐在地上靠著鐵門喘氣。第一層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隻有個樓梯。她四周看看,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然剛走到第二層的轉角處,她忽覺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提了一下,腳便不由自主地跟著往左拐了過去。空空蕩蕩的屋子裏,她隻瞧見一方矮桌,地上鋪了兩隻極其舊的軟墊,好似用了許多年一樣。
白敏中環視四周,這裏麵幹淨得連個影子都瞧不見,到底會是誰的地盤?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她正走神之際,忽感到身後一陣氣流,白敏中猛回頭,卻隻見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步子緩慢地朝這邊走來。那婦人衣著盛裝,且看起來很新的樣子,倒不像是在這樣破敗塔樓裏待久的人。白敏中的目光移上去,瞧見她的臉,那精致麵容上不知為何蒙著一條黑布,恰好裹住了眼睛,係帶垂在背後。
看不見嗎?
果真,那婦人停住步子,俯身輕嗅了一下氣味,唇角微微彎了一個弧度,柔聲道:“衛謹,你帶錯人了,最近怎麼了?”
白敏中迅速看看周圍,可除了這美豔婦人與自己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她是在與那股帶自己到這裏來的氣流說話麼?
能操縱氣流……當真是……
白敏中當然知道法力到這種程度的妖鬼,已是極其厲害,甚至可能連地府的人都拿它們沒有辦法。
她下意識地想要挪一挪位置,離她遠一些。可那婦人卻直起了身,臉上仍舊是略顯懶怠的悠閑神情,微微啟唇道:“氣味是有一點像,還有一些旁的氣味……你是與青竹在一起的女人嗎?你與白子彥,又有何幹係?”
誒?難道這個婦人要找的是青竹或……張諫之?然她的仆人卻將自己帶了來?可……她也認識祖父嗎?白敏中覺得眼下謎題太多,也顧不得太多,便回道:“那是我祖父,您認識嗎?”
婦人走到對麵的軟墊前坐了下來:“許久以前的事了,他是我師傅。”她言罷,略略偏過頭,與浮在半空的氣流道:“衛謹,給白姑娘倒杯酒罷。”
話音剛落,一隻杯子便飄至白敏中麵前,轉瞬見上空一隻壺略略傾斜,滴酒不漏地給白敏中斟了滿滿一杯酒。
白敏中忙擺手道:“我不喝酒的。”在陰魂道喝酒不是找死嗎?被妖鬼附身了怎麼辦?
婦人卻也不勉強她,隻道:“你與青竹住在一起嗎?”
白敏中想,她指的也許是張諫之,便回說:“是。”
她略略算了一下,張諫之被伯親王夫人所害的那一年,海姬應該也就是三十歲的樣子,且她的衣著,怎麼看都像是海國王府的女眷。白敏中抬頭仔細端詳對麵婦人的臉,從那張不老的容顏中,隱隱約約看到了張諫之的影子。
母親是個美人,故而兒子也很俊美。鼻子很像,唇角微微彎起時也很像。所以……她是海姬嗎?
據她所言,祖父竟然是她的師傅?那麼她所擅長,會是哪一部分呢?言靈嗎?抑或咒術?若她十幾歲從師,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有如此修為,當真是需要極高天賦的。
“他還好嗎?”
白敏中快速回想了一遍,若說好其實也算安定,可他生不如死的模樣說起來也不算好。為使海姬安心,她矮著聲音回道:“還好。”
此時忽有光線穿過塔樓的大窗戶照進來,矮桌上的燭火顯得暗了一些,火苗卻紋絲不動。
海姬朝窗戶那邊偏過頭去,她雖看不見,但似乎能感知那光線裏的溫暖一般,忽地輕聲歎道:“我被困在這座樓裏,許多年了。已經記不清是什麼年頭,也不知外麵眼下是什麼樣子。”
走不出去嗎?連陰魂道都走不出去嗎?
海姬轉回頭,對白敏中道:“你能帶我出去嗎?”
帶她出去?!怎麼能……
白敏中低頭看了看桌上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