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吃得很快,張諫之過來時她已經吃完了。他站在夥房門口隻瞧了一眼,聲音很低地說了一聲:“你將我的那份也吃了罷,我沒有胃口。”
大榮在一旁瞪眼,待張諫之轉身走了,這才戳戳白敏中:“掌櫃憑啥對你這麼好啊,你要給他當媳婦兒嗎?”
白敏中端起那碗粥往後退了退,轉過身吃起來。
大榮“嘖嘖”兩聲:“吃那麼多有什麼用,不長肉又不長個兒的,白搭。”
白敏中不理他,迅速喝完粥,眼見天黑,便拎了竹簍子,開了後門跑出去,拿了火折子點了火,嘴裏嘀嘀咕咕念叨著,便將那一簍子紙元寶都化了去。傍晚風不算大,但灰燼很快便被卷了上去,在空中不斷盤旋著。
她驀地一回頭,隻見張諫之站在後門口看著她,嚇了一跳。
她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拎起空簍子。張諫之道:“化給家人的麼?”
仍舊是無悲無喜的老樣子,卻看得白敏中有些發怵。
白敏中搖搖頭,老實說:“一個朋友……。”
至此,張諫之便也不多問,偏過頭咳了兩聲,說:“進來罷。”便轉身進了院。
興許當真是那塊桃木床板的關係,蔡瓊之後竟再也未出現過。白敏中想,也可能是這小子拿了元寶回去逍遙了,便不再來了罷。
真好啊,終於消停了。
然而,張諫之卻沒緣沒故地突然病倒了。他的確常有病痛,可像這回一般來勢洶洶倒不曾有過。
平日裏也沒見張諫之幹什麼活,可他這一病,卻發現客棧簡直亂套了,每個人每日都在忙,忙得焦頭爛額卻還是亂糟糟的。
白敏中多了一項任務——給張諫之熬藥送飯。半夜睡著,有時候會被他的咳嗽聲吵醒,白敏中便坐起來,小聲道:“掌櫃,你要不要喝水……。”
張諫之從來都是一口拒絕,導致白敏中深更半夜都不敢與他說話了。
於是白敏中隻好一邊聽著咳嗽聲,一邊輾轉反側,接連幾夜沒有睡好。
這日清早,她剛起來,張諫之便喊住她,慢吞吞說著:“這屋子裏有病氣,你晚上還是去樓上找個空房間睡罷,畢竟白日裏還要忙一整天,睡不好沒有精神做事。”
白敏中窺見他的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似是十分難熬,就連方才說這番話,好像也用了很大的力氣。
“掌櫃……你很難受麼……。”
張諫之一陣猛咳,示意她趕緊出去。
白敏中便隻好依言離了房間。她在外站了會兒,卻沒有辦法。以她的道行,暫時還沒辦法幫張諫之這樣的人。
要說張諫之也本事,看上去難受得不行,卻也扛得住,說明性子不嬌貴,開這客棧之前估計也吃了不少苦頭,白敏中很佩服這般有故事的人。
眼見著七月十五就要到了,院子裏那三間屋子也蓋得差不多了,那泥瓦匠嘀咕道:“我總覺著你們這兒陰氣賊重,要不要請個風水師傅來瞅瞅啊?”
白敏中目光掃了一圈,說:“風水師傅能做什麼?”
泥瓦匠聞言愣了一下,回道:“驅邪啊!”
“怎麼驅……。”
泥瓦匠師傅被她問懵了,回過神又說:“大家雖都叫師傅,但隔行如隔山,我哪知道哪些人怎麼驅邪?”
恰好張諫之從屋中出來,淡淡瞥了一眼這邊,道:“多謝師傅提醒,完工後便來結工錢罷。”
那泥瓦匠師傅聞言笑笑,繼續幹活。
白敏中暗歎口氣,心道大約是鬼月的關係,近來四處陰氣的確是很重,她每天都看到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攪得她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