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說的是那個失蹤之謎啊!”我叫道。“啊,那個!我想的卻是我一直在做試驗的這種鹽。雖然我昨天提到,這案子沒有什麼神秘的地方,但還是有些有趣的細節。唯一的不足是我擔心那個混蛋會逃過法律的處罰。”

“他是誰?他為什麼要拋棄薩瑟蘭小姐呢?”福爾摩斯剛要回答,樓道裏忽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然後是咚咚咚的敲門聲。

“是那位姑娘的繼父詹姆斯·溫蒂班克先生。”福爾摩斯說道,“他給我的信上說,將於六點鍾前來。請進吧!”進門的男人身強體健,中等身材,三十來歲,下巴刮得幹幹淨淨,膚色淡黃,一副殷勤、阿諛奉承的樣子,他的眼睛是灰色的,閃著逼人的光芒。他詢問地打量了我們倆一眼,把那頂有光澤的圓式帽子放在衣架上,欠身鞠了個躬,側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晚安,詹姆斯·溫蒂班克先生,”福爾摩斯說道,“我想這封信是您用打字機打出來的吧,在信中您和我們約定在六點鍾見麵,沒錯吧。”

“是的,先生。我可能來晚了一點兒,不過我沒辦法。我很抱歉薩瑟蘭小姐用這種小事來打擾你們,我覺得還是不要讓外人知道的好。她來打擾你們,這是我非常不同意的。你們也已看到了,她的脾氣不好,又容易貿然行事,她一旦決定幹什麼就控製不住自己。當然我並不介意你們知道這件事,因為你們跟警察不一樣;但是讓這種家庭醜聞傳到社會上去還是不太好的事。而且,這麼做也沒有什麼用處,你們不可能找到霍斯摩·安吉爾這個人。”

“正相反,”福爾摩斯平靜地說,“我有足夠的信心,我一定會找到那位霍斯摩·安吉爾先生。”溫蒂班克先生聽了這話身子猛然一驚,手套掉在地上,他說道:“你這麼說,我真是太高興了。”“你知道嗎,”福爾摩斯說,“打字同手書一樣能表現出一個人的性格。除非打字機是新的,否則兩台打字機打出來的字絕不可能完全相同。比如,有的字母磨損得更厲害些,有的字母隻磨損了一邊。溫蒂班克先生,請看你自己打的這張短箋,字母‘e’總是有點模糊不清,字母‘r’的尾巴總有點兒缺損。此外還有其他十四個更加明顯的特征。”

“我們都是使用事務所裏的打字機來回複信函,所以磨損是必然的。”溫蒂班克說,小眼睛很快地瞄了一下福爾摩斯。“溫蒂班克先生,現在我們開始真正有趣的研究,”福爾摩斯繼續說,“我想在這幾天再寫一篇短小的專題論文來說明打字機以及打字機與犯罪的關係,這個問題我曾很留意。我手邊有那個失蹤的男人寫的四封信,全是用打字機打出來的。不僅每封信中字母‘e’都是模糊的,字母‘r’都是缺尾巴的,而且要是用放大鏡看一看,我所說的那其餘十四個特征也是清晰可見的。”

溫蒂班克先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撿起帽子,說:“福爾摩斯先生,我不想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花費時間。如果你抓到那個人,請別忘記通知我一聲。”

福爾摩斯大步上前,鎖上門,說:“那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已經抓到他了。”“什麼,真的嗎?人在哪兒?”溫蒂班克先生喊道,嘴唇唰地一下變白了,眼睛亂轉,像老鼠掉進了捕鼠籠裏一樣。“啊,你叫也沒用,一點用處也沒有,”福爾摩斯溫和地說,“溫蒂班克先生,事實擺在眼前,你是賴不掉了。你竟然說我不能解決這種簡單的問題,真是豈有此理。這個問題其實真是簡單!坐下吧,先生,讓我們談談。”客人突然癱在椅子上,臉色慘白,額上見汗,結結巴巴地說著:“這……這還不到提出訴訟的程度。”

“的確,也許如此。但是,溫蒂班克先生,你所做的事,是我所見過的最自私、最殘忍、最不人道的把戲。我把事情詳細說一遍,如果不對請糾正我。”

溫蒂班克蜷縮成一團,耷拉著腦袋,精神全線崩潰。福爾摩斯把腳放鬆地踩著壁爐台的一角,手插在口袋裏,身子略仰,自言自語似的開始說起來。

“一個貪圖錢財的男人跟一個年齡比他大得多的女人結了婚,”他說道,“隻要女兒跟他們住在一起,他就可以隨便用她的錢。就他們現有的情況看,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失掉這筆錢,情況將惡化不少,所以必須保住它。女兒心地純潔真誠善良,個性溫柔多情,因而一直獨守空閨。不然,有她這樣品貌和收入的姑娘早就為人之妻了。一旦嫁了人,他就失掉了每年一百英鎊的收入,他一定要阻止她的婚事。他顯然是想方設法把她關在家中,不讓她和同樣年紀的朋友們交往。不久,他發現這樣做不是長久之計。她開始變得不聽話了,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要去參加舞會了。這麼一來,該怎麼辦呢?他那詭計多端的繼父想出了一個毒辣的妙計。得到妻子的默許和幫助後,他把自己偽裝起來,給敏銳的眼睛戴上墨鏡,給自己的臉戴上假髭和毛茸茸的假絡腮胡子,讓自己的語音聽起來低沉柔潤。因為女兒眼睛不好,他的偽裝就更是無懈可擊。他以霍斯摩·安吉爾先生的名義出現。他向自己的女兒求愛,杜絕一切她可能愛上別人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