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山下,蜿蜒的江水繞成一條玉帶,將這方水土妝扮得多姿多彩。江邊一座寧靜的古鎮,山水相映成景,宛如美麗的少女一般溫婉可人。
處山頂長亭極目,山腳古鎮房屋那灰褐與青黑之色,同遠處縣城現代建築蔓延過來的道道赤橙黃綠,兩相對峙,涇渭分明。叫人為古鎮的固執與頑強而稱歎,又為古鎮或恐經受不住越來越近的侵襲平添一份憂心。
縣城和古鎮的居民,近兩年來心裏這份擔憂已被衝淡,指日可待的平湖新景,漸漸占據人們心中成為越來越明晰的展望:下遊水電站建成蓄水之後,小鎮如此清新婉約的江景,將會變成一幅何等雄壯瑰麗的畫卷?
酷暑已過,天氣轉涼。
半年多來披著朝霞出門踏著夕陽晚歸的人群,終於稍稍緩釋了整整一個夏天的喧囂和煩燥。古鎮狹窄的大街小巷、起起伏伏的青石板路,也像輕輕放鬆疲憊的身軀,略微拾回一份漸漸遠去的寧靜。
繁忙的人群之中,有一支特別的隊伍。沒有固定的工地,沒有嚴格的工期進度,沒有明確的績效目標,他們隻是沿著江水兩岸,不停地探索著、搜尋著。
這是臨時組成的一支考古隊伍,正在進行著電站蓄水之前的搶救性發掘。
白夢大學曆史專業畢業後,剛剛考入縣城文化館工作兩年,這次臨時抽出來參加了這支考古隊伍。白夢蓬鬆著頭發,架著一副近視眼鏡,陌生人前還略顯靦腆,在考古隊裏往來穿梭不停,遠遠看去就是這支隊伍中最忙碌的人了。
相對辦公室工作的枯燥乏味,白夢更喜歡考古隊的緊張忙碌。考古隊披星戴月的工作之中,白夢因為人年輕,又時時爭前處處搶先,很受大家的歡迎。白夢也覺得同考古專家一起工作中,更加熟悉了曆史,更加理解了曆史。
半年來考古隊並沒有什麼重大發現。不過,排除江岸間沒有重大遺跡,實際上這已經是一份重要的成績單呢。
白夢同其他考古隊員一樣心懷夢想:想當年酉水河畔,因為碗米坡水電站修建,裏耶小鎮一口古井裏,竟然出土了三萬餘枚秦簡!這是多麼偉大的發現啊!
這天,考古隊終於有了重要發現:緊鄰江邊一片土坡之下,露出一堆不規則堆砌的亂石。刨開外圍泥土,漸漸展露出一座古代墳塋的模樣。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發現,考古隊員們都十分興奮,甚至連同隨隊工作的民工一齊充滿了期待:半年多來緊張忙碌的工作有些沉悶和倦怠,這一次會不會帶來一個意外的驚喜?
白夢和隊員們與隨隊民工一起,很快就將亂石清理開來,一鼓作氣又繼續鏟除亂石之下格外潤濕的泥土,一口殘損的、夾雜著陳腐氣味的木棺赫然呈現人們麵前。
眾人擦擦汗水,稍事休息。片刻,大家在考古隊長指揮下打開棺木。白夢,也搭著手一齊將棺蓋小心翼翼地托起,又小心翼翼地放下。
木棺很大,因沉積於汙泥之中,保存尚稱完好。移開棺蓋,一幅色澤豔麗如新的帛畫覆蓋在屍骨中間。眾人欣喜若狂。站得最近的白夢細心地發現,畫麵右上角豎題著“後羿射日圖”五個古篆小字。
白夢第一次親見打開的古棺,看著這一幅鮮豔奪目的圖畫就像出了神,一動不動。
很快,帛畫漸漸變黑。大家當然知道,古畫材質和顏料遇風見光就會迅速氧化甚至風蝕!但是此刻卻又完全不具備任何搶救保存的條件!眾人還沒有來得及釋放自己的興奮與激動,立即又跌入了無盡的遺憾和悲歎之中。
白夢仍是獨自發呆,一動也不動。
隻因眾人匆忙之中未加留意,否則就會發現白夢好像一時失去了知覺一樣。
一動不動時間並不算長,但白夢卻如同經曆了一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