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出了金榜,著人看時,果然無趙旭之名。籲嗟涕泣,流落東京,羞歸故裏。“再待三年,必不負我。”在下處悶悶不悅,謾題四句於壁上。詩曰:宋玉徒悲,江淹是恨,韓愈投荒,蘇秦守困。
趙旭寫罷,在店中悶倦無聊,又作詞一首,名《浣溪沙》,道:秋氣天寒萬葉飄,蛩聲唧唧夜無聊,夕陽人影臥平橋。菊近秋來都爛縵,從他霜後更蕭條,夜來風雨似今朝。
思憶家鄉,功名不就,展轉不寐,起來獨坐,又作《小重山》詞一首,道:“獨坐清燈夜不眠,寸腸千萬縷,兩相牽。鴛鴦秋雨傍池蓮,分飛苦,紅淚晚風前。回首雁翩翩,寫來思寄去,遠如天。安排心事待明年,悉難待,淚滴滿青氈。”自此流落東京。
至秋深,仆人不肯守待,私奔回家去。趙旭孤身旅邸,又無盤纏,每日上街與人作文寫字。爭奈身上衣衫藍縷,著一領黃草布衫,被西風一吹,趙旭心中苦悶,作詞一首,詞名《鷓鴣天》,道:“黃草遮寒最不宜,況兼久敝色如灰。肩穿袖破花成縷,可奈金風蚤晚吹。
才掛體,淚沾衣,出門羞見舊相知。鄰家女子低聲問:覓與奴糊隔帛兒?”時值秋雨紛紛,趙旭坐在店中。店小二道:“秀才,你今如此窮窘,何不去街市上茶坊酒店中吹笛?覓討些錢物,也可度日。”趙旭聽了,心中焦躁,作詩一首。詩曰:旅店蕭蕭形影孤,時挑野菜作羹蔬。村夫不識調羹手,問道能吹笛也無?
光陰荏苒,不覺一載有餘。忽一日,仁宗皇帝在宮中,夜至三更時分,夢一金甲神人,坐駕太平車一輛,上載著九輪紅日,下至內廷。猛然驚覺,乃是南柯一夢。至來日,蚤朝升殿,臣僚拜舞已畢,文武散班。仁宗宣問司天台苗太監曰:“寡人夜來得一夢,夢見一金甲神人,坐駕太平車一輛,上載九輪紅日,此夢主何吉凶?”苗太監奏曰:“此九日者,乃是個‘旭’字,或是人名,或是州郡。”
仁宗曰:“若是人名,朕今要見此人,如何得見?卿與寡人占一課。”原來苗太監曾遇異人,傳授諸葛馬前課,占問最靈。當下奉課,奏道:“陛下要見此人,隻在今日。陛下須與臣扮作白衣秀士,私行街市,方可遇之。”仁宗依奏,卸龍衣,解玉帶,扮作白衣秀才,與苗太監一般打扮。出了朝門之外,徑往禦街並各處巷陌遊行。
將及半晌,見座酒樓,好不高峻!乃是有名的樊樓。有《鷓鴣天》詞為證:“城中酒樓高入天,烹龍煮鳳味肥鮮。公孫下馬聞香醉,一飲不惜費萬錢。招貴客,引高賢,樓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麵欄杆彩畫簷。”仁宗皇帝與苗太監上樓飲酒,君臣二人,各分尊卑而坐。壬正盛夏,天道炎熱。仁宗手執一把月樣白梨玉柄扇,倚著欄杆看街。將扇柄敲楹,不覺失手,墮扇樓下。急下去尋時,無有。仁宗教苗太監更占一課。苗太監領旨,發課罷,詳道:“此扇也隻在今日重見。”二人飲酒畢,算還酒錢下樓出街。
行到狀元坊,有座茶肆。仁宗道:“可吃杯茶去。”二人入茶肆坐下,忽見白壁之上,有詞二隻,句語清佳,字畫精壯,後寫:“錦裏秀才趙旭作。”仁宗失驚道:“莫非此人便是?”苗太監便喚茶博士問道:“壁上之詞是何人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