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要沉靜學道,一味的順服。提摩太前書:2:11]
============================================================================
安朵緊緊地抱著懷裏的書,一味地低著頭往前走。額頭上滲出些微汗珠。長長的黑色修女袍,被擦得一塵不染的皮鞋在袍子底下踩在鵝卵石拚花的地麵噠噠響。
花園裏的噴泉,近一百年的曆史。圓潤的肢體,輕柔的仿佛飄動的希臘裙擺,披肩而下有點打卷的長發,池中的女性雕塑垂眸,麵容靜美,身軀微側,手舉過肩膀托起一隻花枝藤蔓纏繞的水瓶。從那裏,清澈的泉水傾瀉而下,在湖麵上打起白色的水花,在太陽底下閃爍著金色的光彩。
空氣裏悄悄彌漫著番紅花、小蒼蘭、海星苑、玫瑰錦葵和高山杜鵑的香氣,飛鳥的看不見的枝葉深出啁啾鳴叫,撲扇著羽翼。
這裏是有著一個世紀良好口碑的聖瑪利亞學校,以它嚴格的管理和優美的環境著稱,是達觀富貴將女兒培養成標準淑女的理想去處。她家本來也算是個中心企業,但是近幾年因為經營不善持續虧本。家裏花了大價錢脫了各種關係八方打點才將她送到這裏來,希望能抬高她的身價釣到個好女婿。安朵是家裏唯一的一個女兒,知道自己的責任所在,便依照安排入讀。
可是安朵沒想到,在這響亮的盛名之下,她看到的卻是有著另外一副景象的聖瑪利亞學院。一個,盤踞在與世隔絕的孤島上的怪物。一個,她時時刻刻都沒有不想要逃離的腐爛的伊甸園。
一個沒注意,安朵一頭撞上對麵突然出現在視野裏的身影,小聲地驚叫。因為反作用力跌倒在地上,鵝卵石磕得袍子底下的身體隱隱發疼。書本落了一地,有幾本精裝的書籍摔得露出了內芯的白漿板。
“對不起。”安朵懦懦地道歉。
被撞上的是一個染著白金色頭發的小個子少年,皮膚白淨,骨架纖瘦。此刻他正被他身後西裝墨鏡的保鏢扶住,避免了向後倒去。這個少年就是關月。他今天特地前來探望聖瑪利亞校長——也就是他的姐姐——關莎。
關月在撞上的時候露出了厭惡的神色,仿佛看到了蒼蠅一樣而避之不及。然而那微微扭曲的表情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彬彬有禮教養良好的得體笑容。
關月揮開保鏢的手,把安朵扶起來,還幫她撿起散落的書籍。
“該道歉的是在下,沒有為您這位優雅的女士讓路。”
“啊。沒有的事。”安朵在近處看清了關月的容貌,不禁臉上一紅,搖搖頭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不知您可否賞光與在下喝一杯茶,以彌補在下的失禮?”
“謝謝您。不過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情要忙。正在趕時間。”安朵對麵前的少年有好感,雖然很想赴約但是想起手頭的事就不得不欠身拒絕。
“無礙。一切遵照女士的意願。”關月點點頭,為她讓出道路。
安朵急急忙忙地走了。
看著安朵離開,關月臉上的友好頓時消散,換上了輕蔑的笑容,打量著遠處穿著死板修女服的女學生。真是弱的可以。
不過再渺小的螻蟻也能破壞掉堅固的堤壩。關月從來不會小看那些小角色。
============================================================================
一到聖瑪利亞學院的外圍,蕭雨一行人的飛行器就降低了高度,在離地不足半米的地方減速前行。為了保護學生的安全,學院以島嶼山頂上的鍾樓為圓心,鋼鐵吊橋為半徑,在學校外圍劃分了特殊保護區域。一旦進入這個區域,一切就都得以學生的人生安全為前提進行。
聖瑪利亞學院島嶼上幾乎很少使用到飛行器。這裏幾乎是戰前時代的遺跡。衣食住行都得到了翻版。學生閱讀鉛字印刷的書籍,用長長的鵝毛與墨水書寫,享用沒有工廠加工處理的食物,在絲綢縫製的被子裏睡眠,學習樂器美聲繪畫等淑女必備的學識與技能。
飛行器在大橋的另一端停下,敖烈跳了下來,雙手叉腰仰望島嶼最中心高高山頂上聳立的白色鍾樓。
“接下來就都要靠走的了。規矩可真是多。”
蕭雨一下來就聽見敖烈這麼說。環顧了四周,不由覺得島上的布局條理分明卻不刻板,建築與植物和諧地融合在一起,若隱若現。這就是藝術家們的智慧啊,可惜在戰後很少看到了。
“畢竟也是學校啊,學生的安全是第一位嘛。前輩,現在就進去麼?”
“嗯,進去吧,白姐說她這次先不來。”敖烈說完帶頭走去。
蕭雨跟在他後麵,走過聖瑪利亞學院雕刻著立體花紋的大門,兩座高大的天使石像合攏著翅膀靜靜地站在兩邊。
============================================================================
粉紅色的水晶一樣玲瓏剔透的小糖球從玻璃罐裏麵被手捏起,一拋,轉眼落入關月的嘴裏。似乎是覺得糖味兒不夠甜,幹脆三兩下咬碎。
“你的醫生應該告訴過你不要過量地攝入糖分。”從內室走出一個著裝得體的女人。她的身後跟著一個穿著修女服黑發像水一樣順滑的女學生。女學生手臂上帶著紅白相間繡金絲的袖章,腰側掛著一把長長的武士刀,懷裏抱著一個木質的小箱子,四角包著防磨損的銅片,表麵雕刻著複雜的花紋。她看見關月,傾身問候,抬起頭時那張臉容竟然和關莎有些相似。有著瑩瑩光澤的頭發從肩頭流落下來,根根細長分明。
“和我說過這句話的醫生都滾回老家了。”關月以不羈地姿態半躺在校長室正廳裏的真皮沙發上,不以為然地繼續從罐子裏掏糖。
女人對身後的女學生簡單地叮囑了幾句,女學生便離開了。
“你要來也不和我說一下,我好派人去接你。”女人走到沙發邊上。
她就是關莎。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姐弟。雖說有三十六七,但是每天細心地保養,故風韻猶存。唯獨讓人可惜的就是占據了她左側臉部及大麵積的眼罩,雖然做工精細,花紋繁複,並用寶石做裝飾,但還是無法彌補那次意外造成的缺陷。但這並不是她最大的遺憾。
作為女人,關莎不能生育。她切除了子宮。那個孩子再怎麼與她相似,也不會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