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得起勁,殊不防被金賞從身後踹了一下,他膝蓋一軟,險些栽倒。
傾國傾城……
這偌大個未央宮,偌大個長安城,偌大個漢室天下,能有幾個傾國傾城的女子?
皇帝的臉色寒到極致,金賞與他自幼朝夕相伴,也極少見他有這副表情,金建也是個機靈人,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抿嘴噤聲。
“熄燈,就寢。”咬牙迸出簡短的四個字,他和衣躺下,翻了個身,背朝外麵朝裏。
金賞與金建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自小到大,皇帝從未有過如此任性的行為,這讓他們兩個一時竟無以應對起來。
寢室內的燃燈亮如白晝,兩兄弟守了一刻鍾,發現皇帝果然躺著動也不動,像是當真睡著了,他倆這才真的心慌起來,緊張得汗流浹背。
皇帝掩麵側躺,袖子蒙住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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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駕——”
長長的竹竿跨在胯襠,他邊跑邊跳,竹稍上掛著一莖青枝,跑動時,竹葉掃地,卷起漫天嗆鼻塵煙。
一隻黃狗搖著尾巴不斷的去撲那莖枝葉,卻連連落空,聲聲狂吠中反倒吃了不少塵土。
小小少年迎著橘色的夕陽奔去,爽朗無邪的笑聲灑了一路:“笨狗笨狗,你來咬我呀!咬我呀——”
許家門外有口水井,劉病已繞著井口的圍欄轉圈,故意把屁股扭來扭去,晃得竹竿左右搖擺,黃狗左撲右跳,偶爾前爪壓到枝葉,便伸嘴一通亂咬。
人吼狗吠,他玩得不亦樂乎,汗水沾了塵,他也顧不得擦,全身心的專注於戲耍身後那隻笨狗。
“吃飯——吃飯——我母親叫你吃飯——”倚門高喊了七八聲,劉病已連眼皮都沒往她這邊掀一下,許平君氣得發抖,跺跺腳,撮唇吹了聲口哨。
阿黃耳朵一抖,立馬停住不動了,嘴巴張得老大,舌頭長長的吐在外麵,大口大口喘氣。
“阿黃,回來!”小主人一聲令下,阿黃“汪”的叫了一聲,毫不遲疑的撒腿往家跑。
“喂,別走啊……”他失望的伸出右臂,無力的在虛空中招了招手。隻一眨眼的工夫,黃狗已刺溜沒了身影。
沒了胡鬧的對象,他隻得意興闌珊的鳴金收兵,騎著竹馬蹦蹦跳跳的來到大門前,許平君瞪著烏溜溜的眼睛打量他,一臉嫌惡的表情。
“髒。”她說。
他急忙舉起袖子在自己臉上抹了抹,然後腆著臉傻笑著看她。
“比剛才還髒。”小蠻腰一扭,她甩手進了屋,撇下他一個人傻站在門口。隔得遠了,那清脆的聲音如鸝鳥般飄了出來,“再磨蹭,把你的飯丟給阿黃吃。”
劉病已哼哧哼哧的笑出聲,拖著長長的青竹進屋,走到堂下隨手扔了竹竿,踢掉腳上的鞋,大大咧咧的預備跨上堂去。許夫人從廚房捧著陶盆恰好走出來,見他滿臉灰泥,手腳漆黑,忍不住喊了聲:“哎喲,怎麼弄得這麼髒?”
劉病已立在台階上,上下左右打量了下自己,一臉的無所謂。許平君早已在堂上端坐,麵前擺了食案,聽見母親的話後,她朝劉病已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嘲笑他。
“先洗洗手,這樣子可怎麼吃飯呀?”許夫人舀來淨水,讓他蹲在階下順勢洗了手。才洗完他拔腿便要上堂,卻被許夫人猛地拽住,“臉還沒洗幹淨,這……這還有泥……”說著,用手巾蘸了水,扳正他的臉,在他額角細細擦拭。
挨得近了,能清楚的看到許夫人細膩溫潤的皮膚,能真切的感受到她溫柔親切的目光。向來好動的劉病已突然不敢動彈了,屏著氣乖乖的任由許夫人擦幹淨了臉。
“好了,這下又幹淨了,果然還是這樣好看,是位美公子。”許夫人拍拍他的頭,示意他上堂吃飯。
劉病已吸了吸鼻子,略帶靦腆的走了上去,才要挨著許平君坐下,卻被她表情嚴肅的伸手朝對麵一指。劉病已眨巴眼,眼珠烏溜溜的轉動,適逢許夫人捧著盛飯的盆走來,他佯裝給她讓開道,卻趁勢一個閃身飛快的坐到許平君的那張席上。因為挨得太緊,搶得太急,居然將小平君撞得往邊上側身翻倒。
“啊……討厭鬼,我不要跟你一塊兒坐……”從席上爬起來的小女孩,帶著哭腔放聲大嚎起來,使出吃奶的力氣發狠的推搡身邊極其討人厭的小無賴。
而那個小無賴卻是滿臉笑容,絲毫不為所動,在地震般的搖晃中笑嘻嘻的舉起了木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