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不自覺地偷瞄雅人。
要是再加上托托的話,會變成怎麼樣呢?因為剛剛順利獲勝,沙代的情緒也顯得比較緩和,她開口問道:
「啊,話說回來……」
她隨口提起。
「你一開始的籌碼是怎麼來的?」
聽到這個問題,吉兒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安。但雅人卻沒有發現。
「啊?一開始的籌碼?」
「就是那個啊……」
沙代也沒想太多,她繼續問道。
「對你來說,一百萬的報名費應該不是筆小數目吧。我在想,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弄來的呢。」
「啊啊,那個啊。」
雅人爽快地回答。
對他來說,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我告訴你喔……」
他甚至還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那是我請二之宮同學借給我的。所以,最起碼要贏回一百萬才行……咦?天草同學,你怎麼啦?」
這時,雅人終於發現到天草沙代的異樣,吉兒則是唉呀唉呀地捂住了臉。
一開始被老實告知這件事的時候,最先出現的是莫名其妙的一陣痛楚。緊接著則是宛如心靈深處旁徨不已的不安定鹹。
『看吧,你真笨。』
她仿佛可以聽到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嘲笑聲。眼前的世界逐漸變成一片雪白,就像是有人拿白色蠟筆不停地塗抹一樣。
是喔,你跟二之宮同學那麼要好啊。
說得也是啊……
我們隻不過是夥伴而已。沙代突然覺得好丟臉。
看到雅人出現的時候,她是那麼開心。
能夠再見到他,自己是多麼地興奮。
「啊,天草同學?」
聽到雅人的聲音,沙代的嘴巴不聽使喚,擅自開了口。
「抱歉,五元術師。從現在超,我還是自己一個人先走好了!」
她覺得好丟臉。
真是的,她對充滿了欲望的自己感到很丟臉!
雅人驚訝不已。
「什麼?你在說什麼?天草同學,我們要一起上去啊!」
沙代不禁揮手,趕走了想要靠近她的雅人。
「不要碰我!」
沙代的聲音很激動,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看到雅人一臉愕然地呆站在原地,她心裏瞬間湧現出罪惡感。但馬上就有其他種種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宛如炎熱熔漿一樣,憤怒湧上心頭。沙代瞪著雅人。
「……」
「啊?」
她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就在下一瞬間……
「你給我滾回去!笨蛋!」
沙代一轉頭,嚏嚏嚏地跑掉。雅人連忙想要追上去。
「天、天草。」
雅人腳下一滑,膝蓋慘烈地著地。他伸出手大叫。
「天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背影逐漸越來越小,最後轉身消失在走廊的角落。
「……」
雅人一臉呆滯。然後,他的手自然垂下,一臉恍神的樣子喃喃自語:
「為、為什麼?」
「……」
吉兒走到他身邊。
「那個,雅人。我在想啊……」
她覺得很尷尬。
也覺得很可憐。
「……我想,你應該要多讀點研究女性心理的書呢。」
雅人的頭垂了下來。
不對……
我才是笨蛋。
少女一個人含著淚,覺得好丟臉,真的好丟臉。
沙代漫無目的地往前跑。就是一直跑,不停地跑。因為,她覺得自己要是速度慢了下來,可能就會被某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所淹沒,會忍不住大叫。結果,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喔喔!是天草家的老大!」
「來得正好!我們是『所羅門跟達文西的兒子們』!」
那是一個披著同款式外套、戴著同樣黃色帽子的集團。他們胸前還有六芒星的符號。
「既然在這裏遇上了,即使你是天草家的人、還是個女人,我們都不會手下留情!看我們的厲害!」
稍微減速的天草沙代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對不起。」
隻有這麼一句。
她的錫杖往旁邊一揮,然後身體往前踏出一步。
「現在的我,沒辦法控製得宜。」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所有襲擊沙代的人全都倒在地上。
「唔,好痛啊。」
他們呻吟著。
沙代擦了擦臉頰。
不知道是拭汗……
又或者是……其他東西。
「……呼。」
總而言之,沙代勉強地克製住自己的情鹹。她把所有一切都吞下去,做出了結論。沒錯,不是他的問題。
她本來就不該期待『五元術師』的救援。
這樣最好。
她往前大步走去,稍微抬頭望向天空。
「走吧!我自己一個人應戰!」
她笑了。
本來……
就應該這樣。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
同一時間,東塔子的體力消耗得很嚴重,她拖著腳步行走。
「塔子小姐,您沒事吧?」
一個犬神擔心地問道。
塔子吞了口口水,輕輕地點點頭。然後,她以沙啞的聲音問著。
她一抹嘴唇,用手背抹去了嘴唇沾到的砂子——
「……你們呢?」
「我們都沒事!」
其中一人雖然如此回答,但其實三名犬神都已經遍體鱗傷。他們是拚了命才從砂入道手中逃脫。
「那是什麼啊?」
塔子的聲音微微在顫抖。
「那根本是犯規啊。到底要怎樣才能打倒他啊!」
「總而言之,我們重新調整策略吧。」
帶頭的長發犬神冷靜地建議。塔子沉默地點點頭。分不清對手真麵目的那種恐懼感勝過了一切,三人迅速地在走廊上前進。在追捕到天草蒙兀兒之前,要是他們受了重傷,那就沒有意義了。
但……
整體來說,天草家似乎越來越恐怖了。
另一方麵,砂入道讓這些犬神使給溜了,很不高興地喃喃自語著。
轟隆作響的聲音從他的頭巾深處傳來。袖子跟衣擺也落下大量的砂子。
對他來說,這結果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明明很認真地攻擊,但結果卻抓不到任何一個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看起來很好吃的獵物(東塔子)逃跑。
不管是剛剛的小福神,還是這個有狗臭味的女生,今天的狩獵實在是太不順利了。
砂入道緩緩搖晃著上半身,慢慢地開始行動。他已經相當饑餓了。
到極限了。
「好想吃。」
他喃喃自語的瞬間,全身上下又湧出了更多的砂子。
天草蒙兀兒遇上要報仇的少女,他當下決定要先戰略性地撤退,前去回收原本就打算取回的鏡子。
鏡子滾到了某間公司的會議室。
看那樣子,應該是被人不顧一切地隨意亂丟吧。
「……陷阱裏沒有獵物。」
一邊確認鏡子的情況,蒙兀兒一邊苦笑著喃喃說道。看來『五元術師』他們好像沒有掉進這個陷阱。就算之前有掉進去,現在看來也已經逃脫了。老實說,隻要知道方法的話,這個鏡子倒是沒有那麼難解除鎖定。
不過,既然這麵鏡子在這層樓,那麼『五元術師』很有可能也在附近。蒙兀兒馬上搖搖頭。
蒙兀兒不認為他們會那麼簡單地再度掉入陷阱。
現在跟『五元術師』對上的話,一點好處都沒有。
「他應該很恨我吧。」
蒙兀兒嗬嗬嗬地笑了。他撫摸了一下鏡子表麵,然後像個老人般搖搖晃晃地離去。
他總是這麼想,自己太誠實了。
為了避免無謂的殺生,吉兒被搶了回去。他還很好心地告訴少女,說砂入道要攻擊她。
自己應該可以活得更自私一點。
令人驚訝的是,他真的這麼相信。
真·女神正搭著電梯,前往最高樓層。她嘿嘿嘿地笑著。
「嗬嗬嗬,真是令人期待呢。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就是出色的壞家夥啊。」
一口氣解決掉一樓的那些小嘍羅們,反而讓她感到欲求不滿,想要一口氣解放。
正如沙代還有另外幾個人所預想的一樣,她也想自己跳入『決鬥』,將對上的靈能者全都解決掉。
直到剛剛為止,她都還在想著這麼亂來的事情。
照理說,身為企畫發起人,不應該這麼做才對。這可是會破壞掉參加者的意願,是非常惡劣的殘暴行為。但是她完全不懂什麼叫『忍耐』。她隻想解放自己的能力,好好地痛扁這些參加者。
就像是在自己主辦的遊戲之中,如果發生了不按照自己意思進行的事情,就會突然改變遊戲規則的孩子王一樣。
『抑製』、『約束』這些字眼,在她的『強』之前,一點意義也沒有。
這一切都在她壓倒性的『暴力』之下被證明了。
應該沒有任何人可以阻礙她。
但……
「嗬嗬嗬嗬。」
在一樓遇到某個人物,聽完了那個人的計劃之後,真·女神決定收手。比起想要大鬧一場的衝動,那個人物提出的計劃還更有魅力。這個提案不但令人感到意外,而且很有趣。
「在那之前,我就先吃吃魚子醬,睡個午覺吧。」
真·女神輕輕地搖晃著身體,露出了笑容。她現在打從心底感到雀躍。就好像一個企圖惡作劇的五歲小女孩一樣,近乎『純真』的感覺。
她非常單純。
隻是依照自己心裏所想、所欲望的念頭,盡情地放肆而已。
通常,人們稱這種心態為……
『邪惡』。
另一方麵,當時雅人躺在原本辦公室所附屬的診療室中,把頭蒙在棉被裏,沮喪地啜泣。
他縮成一團躺在床上。跟吉兒會合的托托就站在他的床前。
吉娃娃跟大叔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就衝出去追沙代。現在,吉兒正努力地在安慰雅人。
「這次啊,我覺得真的不是你不好喔!嗯,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嘛!對吧?所以啦,打起精神來囉,雅人?」
吉兒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托托。
「……」
托托聳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雅人。」
最後,吉兒隻好露出困擾的笑容,看著雅人說道。
「那個女人說她不會再來了。她已經放棄了嗎?那我們……」
吉兒笑著這麼說,語氣帶著懷疑。
「……要回去嗎?回到我們的地方?」
「……」
她不知道縮成一團躲在被子裏的雅人,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
「……」
「……」
吉兒跟托托都沉默地待在雅人麵前。他沉默了很久,吉兒跟托托也看了他很久。
她們從來不曾有過如此認真嚴肅的表情。
吉兒跟托托兩個人都在等……
等主人的命令。
不知不覺中,氣氛有了變化。
終於,雅人問了吉兒有關某個人的印象。吉兒也率直地回答了。
之後,雅人向托托下了某道命令,托托隨即點頭表示了解後離去。
「……」
隻有吉兒微笑地看著雅人。
雅人還是一樣縮在棉被裏。
他在靜靜地等著。
等著牽涉到天草沙代過往的某樣事物。
後記
很抱歉,天草篇還會繼續寫下去。不過,我已經把結局都寫好了,應該在下一集就可以跟大家見麵。
這部天草篇在我構思『幸運時刻!』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草案。沙代在下一集裏會講出某句台詞,我可以說,就是為了要寫出那句台詞才開始寫這篇故事的。
這一篇雖然有點長,但結局一定會令大家滿意,敬請期待喔!
話說回來,今年是我出道十周年。那年我跟同期的高橋還有鈴說,大家至少要努力個十年,這仿佛還是昨天的事。雖然應該寫了有三十本書,不過我倒是沒什麼真實感……
我在摸索的狀態下寫出了出道作,即使到了現在,依舊覺得自己還在摸索之中。與其說覺得自己寫得不錯,其實大部分時間我總是認為自己還未成熟。不過,有不好的地方就表示還有改善的空間,我的想法是很積極的。一心隻想著要寫出更有趣的作品,今後我會盡自己的全力,希望真的能夠寫出有趣的作品。
今年的頒獎典禮,我決定跟同期的人一起悄悄慶祝!(笑)
最後,我打從心底感謝QP二人組跟責任編輯,還有各位讀者。
我能夠寫出『幸運時刻!』這部作品,都是托大家的福!
有澤真水 於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