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are you?』
毛毛蟲吐了口水煙的煙這麼問。
愛麗絲回答不出來。
今天早上的自己和剛才至今的自己完全不同。
『I'm not
myself,you
see?』
——我不是我自己,你知道的——
『I don't
see』
毛毛蟲一臉困擾,回答不知道。
愛麗絲知道毛毛蟲總有一天會化蛹成蝶。到時候,毛毛蟲想必也沒辦法立刻說出自己現在是誰吧?
——自己的情況,就跟這情形一樣——
『Who are
you?』
毛毛蟲又問了跟一開始同樣的問題。
愛麗絲感到有點不耐煩,她覺得在問別人之前,應該要先表明自己的身分才是,便說出了這個看法。
毛毛蟲對著水煙管,吹出一堆堆的泡泡說:
『Why?』————」
取自路易斯·卡洛爾《愛麗絲漫遊奇境》
毛毛蟲與愛麗絲的對話
MC-0022
NEXT
WINTER
我一直在奮戰。
每次,我都會抹殺自己的內心
所以我的內心早就一無所有。
或許自己根本沒有活著的價值。
從過去直到未來,我一直是毫無意義的存在。
如果有人問我是誰,我都這麼回答:戰爭工具——兵器——
這答案不上不下,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兵器如果無人使用,就失去了價值。
就跟路邊隨處可見的石子一樣。
將這種石子拿起來擲向敵人,就是人類最原始的兵器:「飛石」。
石子本身應該從未想過要成為兵器。
某一天,突然有一群人來到「平和的荒野」作戰,將那裏變成了「戰場」,並開始將無依無靠,聚在當地的我們當作兵器運用。
根本無法抗拒。
無從選擇。
不管是石子還是我,都隻能接受當下的情況。
就隻能在這個喚作「戰場」的血腥舞台上,不斷扮演「小醜」表演。
每殺死一個人,原本存在於我麵具下的「什麼」就會消失。
笑容、喜悅、憤怒、溫柔、悲傷,甚至是恐懼,都從我身上消失不見。
自孩提畤代起,我就什麼也不是。
沒有名字可報,無時無刻戴著麵具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現在的我,好吧就姑且叫我「T博士」吧。
我跟著凱瑟琳一起移民火星,是在MC叫年的第一個夏天。
就因為「在三分之一的引力下表演馬戲團特技,應該會很有意思」這麼一個無謂的理由。
這麼說的凱瑟琳,一開始也沒有考慮太多吧。
這顆行星中,固執己見的家夥多到令人吃驚。
這並非什麼壞事,但要是走錯方向,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差不多從MC田年起,火星聯邦政府就開始配備MS(Mars
Suit)到軍中。
就從這時開始,陸海空開始飄散著一股令人厭惡的火藥味。
渴望流血的嬰兒,竟然拿到了這種充作玩具的新型兵器。
雖然我可以放著不管,但就是無法忍受又會出現跟我一樣失去內心的人。
這迫使我下定決心——
我開始說服凱瑟琳回去地球。
她沒有必要陪著我做今後我要做的事情。
「我一直憎恨著戰爭……這點往後也不會改變。」
「那你更應該要回到地球。」
「莉莉娜·德利安曾經這麼說——和平並不是由別人所給予。」
凱瑟琳溫柔地微笑。
「就算轉過身逃避不看,像你我一樣,因為戰爭而遭遇不幸的人還是會不斷增加呀。」
「不,我從未感覺自己不幸。」
「我要是不在,你就沒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
我和凱瑟琳兩個人就此開始杜絕戰爭的誌工活動。
我必須準備MS(Mobile
Suit)當作抑止MS(Mars
Suit)的力量。
雖妖…不合我的喜好,但就對抗聯邦軍的手段而一言,我也相心過取得MD(Mobile
Doll)的方法。
但是位於火星軌道上的自動工廠「火神」已經在諾恩海姆康采恩的管製之下,不能輕易下手。
隻能自行重新打造MS與之對抗。
而且要以少數精英行動。若能得到鋼彈尼姆合金所製成的MS「鋼彈」就最好不過了。
鋼彈是反抗象征的終極兵器。
當時地球圈統一國家派去滅火的(預防者),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
有一天,知道我們存在的張五飛傳來請求協助的訊息。
他要我們到北極冠的預防者基地。
「膽怯柔懦的弱者想要引起戰端。一旦這顆星球化為『戰星』,其戰火總有一天將會擴及地球圈。」
五飛的說話方式還是一樣唯我獨尊。
「如果這就是時代趨勢,那不也就隻能接受了嗎?」
我從不說內心話。
但這小子自然知道這一點。
「可以與之對抗的,就隻有已經有所覺悟的士兵。」
「……然後也就是需要『鋼彈』吧……」
我們決定聯手行動。
隻是重新打造「鋼彈」是條困難重重的路。
之前的資料已經全數銷毀。
瑪莉梅亞起事之後的所有戰鬥兵器資料,都被預防者徹底地銷毀。
事實上我也參與其事,現在當然也就沒什麼立場抱怨了。
靠著當今電腦的分析能力和我們的記憶所建成的資料,總算是勉強完成了硬體
的基本設計,但由於缺少必要的軟體,就連機械手臂的一根指頭也動不了,這點已在CAD模擬中知悉。
光是隻有硬體,就像沒有頭腦的空殼——駕駛員的棺材一樣。
鋼彈根基所在的軟體就是如此高超。
或許是因為我的內心已然空無一物的關係。
總而言之,以我們的知識、技術與精神力,鏈製鋼彈尼姆合金就已經讓我們用盡心力。
我們麵臨了無法超越的高牆。
充滿那五位科學家非比尋常機智的獨創電腦架構和尖端的技術已臻至完美境界,我們不可能重現。
機體編號:XXXG-00W0——
代號「飛翼鋼彈零式」。
機體編號:XXXG-01W——
代號「飛翼鋼彈」。
機體編號:XXXG-01D——
代號「死神鋼彈」。
機體編號:XXXG-01H——
代號「重武裝鋼彈」。
機體編號:XXXG-01SR——
代號「沙漠鋼彈」。
機體編號:XXXG-01S——
代號「神龍鋼彈」。
這些全都是光彩奪目,極致完美的機體。
我想到如果是由這些科學家設計而成,可說是鋼彈後繼機的「麥丘留士」和「拜葉特」或許可行,於是就實際著手實驗。
但事與願違……不,應該說是可想而知吧。
實驗馬上就觸礁了。
在CAD模擬中,程式判斷不到五分鍾,機體就會失控自爆。
我無法接受,但也無計可施。
在這種畤候,最好是轉換一下心情。
所以我到了熙來攘往的街頭,扮起了街頭藝人。
我在麵前放了一頂小帽子,默默扮演一個小醜。
表演的是一出默劇,要拿起一件無論如何都拿不動的無形公事包。
表演內容是虛構的公事包漸漸變大,不管怎麼推或拉都不會動,最後整個人就被公事包壓倒在地。
區區如我的演技,也藉此賺了點小錢。
經過了幾天,有名男子向我搭話:
「你真的挺厲害的呢。」
男子露出令人懷念的笑容。
「好久不見了,特洛瓦。」
「……你都沒變呢。」
「彼此彼此……我想請你喝杯蒸餾酒,肯賞光嗎?」
不單純把酒稱作「酒」,也不講白蘭地或是威士忌,而是稱為「蒸餾酒」,這點確實是卡特爾的作風。
而且還不能是果子酒或啤酒這類釀造酒。
我們走進了大街上的咖啡廳。
坐到櫃台前座位後,卡特爾要了一杯蘭姆酒,我則是叫了一杯單桶原酒。
為重逢幹杯之後,卡特爾才將酒杯湊上嘴,他就立刻醉了,開始脫口發牢騷。
「人生真是難啊……想要平凡地生活更是不容易……」
「是啊。」
「我總有種隨著年齡增長,罪孽也會隨之深重的感覺。」
「生活就是一連串的奮戰。和平主義是無法生存的。」
「…………」
「要走到目的地,就應該不畏烈日風雨,不斷地走下去。」
「沒錯……你說得對。」
臉紅了起來的卡特爾,將話題轉到剛才的默劇。
「我問你,特洛瓦,那件無形的行李有什麼意義嗎?」
「不知道。」
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
就重量而言,是有設定是件裏麵裝滿了石子的公事包,但如果硬要附加意義上去的話,或許裏麵放的是「命運」吧。
或許是「人生」也說不定。
但不論是哪一種,我可一點也不想被壓倒。
「那件行李,我看起來像是『鋼彈』呢。」
從以前就是如此,這個人會突然帶入其他方麵的話題。
「我小時候建造過『鋼彈』。」
卡特爾過去曾經建造出飛翼鋼彈零式。
「不過那並不是我建造的,而是由憎恨和複仇心所建造。」
意思是他的心中同畤有著「創造神」和「破壞惡魔」嗎?
「那是瘋狂和奇跡的產物,我已經不可能再建造了……」
從他的話聽來,我可以大致了解他的意思。
「你跟五飛見過麵了是吧?」
「嗯……我會全力協助。」
卡特爾的話,重點而言就是
幾個月之前,在溫拿家擁有的資源衛星老舊機庫中,發現了被分解庫存的「鋼彈尼姆合金製MS」。
這些機體分別稱作「白雪公主」、「魔法師」、「普羅米修斯」、「舍赫拉查德」。
這四架機體是在地球圈的史藏館和拉納格林共和國的圖書館均無紀錄,屬於「被暗藏在黑暗中的曆史」的「第二次月麵戰爭」中所使用的機體。
建造者自不待言,就是那五位科學家。
據說知道此事實的預防者便聯絡上卡特爾。
而張五飛還請托卡特爾完成那些機體。
卡特爾的贖罪意識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強烈。
他便把溫拿家的經營工作委托給姐姐,自己接下了這件工作。
然而就像是無可避免似的,建造工作並不順遂。
卡特爾似乎因為這件事又產生了很重的責任感。
我衷心想要幫助他。
雖然我的內心早就空無一物。
「或許我從未理解『軟體』這種概念。」
「因為我們都是駕駛員。」
卡特爾將還有超過一半蘭姆酒的酒杯舉到眼前說:
「釀造蒸餾酒時,不可或缺的是釀酒師。」
「釀酒師?」
「就以最高級的愛爾蘭威士忌舉例吧……」
他滿臉通紅,卻眼神冷靜地繼續說:
「要釀造這種酒時,就算再怎麼齊備詳細完美的釀造法、一樣的材料(大麥和水等)和一樣的工具(酒桶和泥炭等),也釀不出同樣的味道。」
這點我情感上可以理解。
種類近乎無數的蒸餾酒,味道全都各有不同。
就算是同一種品牌,也會因為年代和所裝瓶子大小而截然不同。
「釀造愛爾蘭威士忌的首席釀酒師要管理原酒,從調製到蒸餾過程都須一手控管,並嚐試各種不同的調製方式,品嚐其中香氣和味道,再封裝儲藏。他們甚至要預測到數十年後的未來,最後才能作為產品在市麵上推出。」
確實是呢,那些科學家就像是超級優秀的首席釀酒師一樣。
這樣的比喻,比起去理解軟體工學的論文要來得簡單易懂多了。
既然如此——
「我們就成了倒這種最高級威士忌的酒保是嗎?」
「兵器」終究隻有破壞用途,要求我們「創造」,或許就是強人所難。
「可能吧。」
我用來自嘲的話,竟輕易地受到肯定。
卡特爾又沾了一口蘭姆酒。
「因為最高級的威士忌,就要有最好的供應者,才能發出原本的味道。」
怎麼看都是個不會喝酒的人,接二連三地談論著酒經:
「如何選擇酒杯、冰塊切割方式、酒的倒法、攪拌的次數和速度,甚至是以這種酒製作雞尾酒,都要運用數倍的知識和各種技術而能提供給客人,這確實跟我們很像也說不定。」
在聽著卡特爾的淵博論述時,一種不著邊際的不安感刺痛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