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留 十九(1 / 1)

應四是走到渝州就不肯再走了。

原因很簡單,每個女人終其一生最後也不過就是為了“安定”兩個字,就連應四也不能免俗,這不由得讓我有點唏噓了。

讓她不願意再走的,是一個叫阿武的年輕人。

百十來口的小村子,說的好聽一點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憑良心說就是一窮二白,蕭條到連山賊都不會屈尊光顧。村子東頭第一戶人家門口有棵半焦的**樹,搖搖欲墜的幾間屋子,連住慣草堂的杜工部也會為之搖頭扼腕,井台上一搖就嘎嘎作響的轂轆,院子裏的石磨,門旁的木頭板凳上放著手工有些粗糙的竹馬,還有,屋後那一片**——叫不出名字的野花,被人特地找了來種上,日日澆水、除草、細心照料,終於燦爛地盛放!——在迫於生計的辛苦勞作之外,倒是難得還有這份心思!

一家五口,父親早已病故,母親苦於眼疾,長男阿武肩負家計,含辛茹苦拉扯弟妹、照顧寡母。平淡一如老套劇目,甚至上不了元宵的戲台。但應四卻被打動了,他窮、苦、沒讀過書,她都不介意,她看著他的眼神甜蜜得容不下一粒沙一道風。在她看來,他心好、淳樸、直率、踏實……細細數來全是優點。

“我隻愛他心無旁騖。”

她靠著竹籬看花,倒影了一臉繽紛的繾綣笑意。

心無旁騖——那時候我一心一意,百般蹉跎,要的,不也就是這四個字?……可惜沒有人成全……

“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對我說‘青春都隻一晌,最好是能仗劍江湖,浪跡天下!誰又願意把大把大把的**虛擲?’”

“是啊。但現在,我隻覺得再美的風景也都比不上他……”

“長留,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笑。

也不勸她。當年一起逃出生天、浪跡四方,為的不就是這一天?那個“地方”終歸是讓她找到了!往日種種,至此總算塵埃落定。天南地北,原來就是為了找那一畦野花呢!

原來是,人間風月,無邊無涯,姹紫嫣紅,賞心樂事,誰愛要那般風光?兩個人守在一處時,便怎麼也贏了那來來往往的才子佳人公子紅妝。

走的時候,她笑著到村口送我,那一頭長長黑發盤在腦後,卻是已經換了鄉間尋常婦人的裝束。彼此都笑得真摯。我和她,隻道珍重,不訴離傷。

然後我一個人到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