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累得渾身是汗,看著迷糊糊躺在沙發上的蘇勁,李雪芝說:“蘇勁,唉,我知道在你心裏,我是一個壞婆婆,自打你進這個家,我們就沒真正走進對方的心裏,我們都對彼此心存芥蒂。我承認,你不是我理想的兒媳婦原型,所以我才會有那個婚前約定,我以為你會知難而退,但是你沒有,你是愛著我兒子的,你也沒圖到這個家什麼。卓惠娜是我理想的兒媳婦,我也承認,我想過讓張赫名和你離婚,娶卓惠娜。你知道嗎,我真不喜歡你那種大義凜然,你要顧及我們張家的利益和感受,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女兒。在一起相處一年了,對你的品行,我也是了解的。本來今晚,我是不會來帶你回家的,我應該跟著你和俞睿,看著他帶你去酒店,盡管你們之間清清白白,但這一條也足夠赫名和你鬧翻天,我太了解我那個驕傲的兒子了。我為什麼沒有這麼做,你知道嗎,我為什麼帶你回家,你知道嗎,在你的眼裏,我永遠都是個壞婆婆。其實人沒有好壞之分的,要看她的立場,我們隻是立場不同。還記得那次在醫院門口,你挺著肚子坐在公交站台哭,當赫名找到了你,抱著你的時候,我有那麼一刻被打動了。那天,你選擇了信任赫名,所以,今晚,我也信任你。”
蘇勁聽婆婆這麼說著,還是頭一次,聽婆婆和自己說了這麼一長串的話。
“我的小孫子,死了,這對我的打擊,真的不亞於你,失子之痛,我們這個家經不起坎坷了,如果你還想好好和赫名過日子,那我自此以後,也會改改自己,而你,也要改改,為了這個家,我們都努努力。你說我不把你當自己的家人,把你看外,可你自己有沒有把自己看成是這個家裏的人,你總自己和自己見外。你和赫名早點生個孩子,我真的好想抱孫子。”李雪芝說著,鼻子發酸。
蘇勁的眼淚順著眼角滾落。
原先婆婆在她心目中,是陰險的刻薄的蠻橫的,蘇勁想,自己也錯了很多,總隻想著要護著自己的父母,哥哥妹妹,她既然嫁到張家來了,她就該把自己當做是一家人。
門鈴響了,李雪芝開門,門前站的是怒氣衝衝的張赫名和一臉純來看熱鬧表情的卓惠娜。
李雪芝瞪著卓惠娜說:“惠娜,你跑去和赫名胡說了些什麼!”
“幹媽,我眼睛看到什麼我就說什麼,再說還有一堆照片在我手機裏呢,為什麼不告訴赫名哥實情,難道要赫名哥戴一頂結結實實的綠帽子嗎!我才看不過去!”卓惠娜說。
張赫名走到沙發旁,望著蘇勁,冷冷地說:“你給我起來!”
蘇勁依舊躺著,她心裏是清醒的,卻不知怎麼麵對張赫名,他居然聽信了卓惠娜的話,來懷疑她,他根本都不信任她。
張赫名揮手一巴掌打在蘇勁的臉上,啪的一聲,卓惠娜見狀,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裝什麼死,我還要怎麼寵著你讓著你,把你寵上天,你就無法無天了!我說過,你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怪你,唯獨你不能背叛我,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為了你,承受這麼大的壓力,你卻親口欺騙我——”張赫名心痛絕望地說,當巴掌落在蘇勁的臉上時,他覺得比打在自己的心上還要痛。
李雪芝拉著張赫名,把他推到了一邊,說:“你發什麼神經,至於這麼大火氣嗎,我是你媽,我還在這個家呢,你怎麼能動手打她!”
“媽,你怎麼這個時候反倒護著她了,您不是一直想我和她離婚嗎。我早就知道那個俞睿喜歡她,她下午還口口聲聲說她在家,明天回來,卻背著我和俞睿約會喝酒開房!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的老婆蘇勁會做出這樣不恥不要臉的事情!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好丟人!”張赫名舉起手,對著自己的臉重重打了一巴掌。
“赫名哥,你別這樣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值得。”卓惠娜說著,假裝要哭了似的。
蘇勁睜開眼睛,慢吞吞地說:“張赫名,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麼一個不要臉的女人嗎,你這一巴掌真的打醒了我,我感謝你,感謝你的不信任。但我還是要說,我蘇勁從認識你張赫名的那一天起,我就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們離婚!”
蘇勁說著,起身從沙發上站起來,踉踉蹌蹌,頭重腳輕,對卓惠娜說:“如你所願,我和他離婚,你要努力,讓他娶你,張赫名他媳婦這個位子,我不幹了!”
蘇勁說完,走進房間,收拾了自己隨身的物件,拖著箱子就往外走,李雪芝拉著蘇勁的箱子說:“赫名,你勸勸蘇勁,我不是說了這事是誤會,惠娜胡說八道的,我是你媽難道我還騙你,你快留住蘇勁,就算是離婚,也不能因為這個誤會離婚,你們將來是要後悔的!”李雪芝急了,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沒出這事之前,她是很不喜歡蘇勁的,巴不得她走,為什麼真的到了蘇勁要走的時候,她會死死地要挽留。
人不是動物,相處了這麼久,都有了感情,李雪芝習慣了蘇勁在家的日子,她雖然不夠細致,但在這個家裏,蘇勁做的並不差,她的家庭背景李雪芝都接受了,她的好與不好她也都慢慢包容了,獨獨就是蘇勁還沒有懷一個孩子。這日子總歸是要慢慢往下過。
“媽,別說了,讓她走吧,讓她去她的領導那裏吧,我知道她是嫌棄我了,蘇勤找了一個有錢的男人,有獨立的公司,有別墅有豪車,她這是也想攀上高枝,我祝她幸福!”張赫名冷漠地說,大男子主義,當他聽到卓惠娜說的那些話,還有那些照片,醋意和妒火燒灼著他,很痛苦,他是那麼地愛她寶貝她。隻要一想到她坐在俞睿的車裏,欺騙他,說她還沒來北京,他就憤怒不得了。
他認為她已經是背叛欺騙了他。
“放心,按照婚前約定,離婚我是淨身出戶,這個房子,財產一切都與我無關。你檢查一下我的箱子吧,我什麼值錢的都沒帶走。”蘇勁說著,打開箱子,裏麵都是隨身穿的幾身衣裳。
“蘇勁,看在我的份上,今晚你不要走,你喝醉了,還是一個女孩子,能去哪兒,等你爸爸回來,再說,今晚都冷靜一下,好不好?”李雪芝說。
張赫名沉默不語。
蘇勁望著張赫名的後背,心涼到了極點。
張赫名,我們之間的愛情,如此不牢固,你不信我,你信卓惠娜,你都不信我,當初我是怎麼信任你的,你忘了嗎?
“幹媽,別挽留了,人家自覺在這個家沒臉了,想走就走吧,趁早自動走,好過被趕走。”卓惠娜添油加醋。
蘇勁就那樣決然地走了,沒有等到張赫敏的一句挽留。
她拖著拉杆箱,走在空曠的馬路上,酒全醒了,張赫名的一巴掌,打得她心痛到無以承受。當初第一次來這裏,張赫名開著車帶著她,她幻想會在這裏過上幸福的日子,隻要她努力有拚勁,就會有和氣的一家。
現在,和娘家的人最後以不愉快收場,現在和張赫名也完蛋了,她淨身出戶,甚至銀行賬戶上也沒有超過四位數的錢了,真是淒涼,她問自己,蘇勁啊,你總說隻要有勁,隻要肯打拚,就會有幸福,你總說愛拚才會贏,現在呢,你輸了,你輸了愛情,親情,輸得一塌糊塗,再也沒有比你更可憐的女人了。
手機響了,她以為是張赫名打來的,拿起來一看,是俞睿打來的。
她接了電話,說:“俞經理,有事嗎?”
“對不起,蘇勁,你說話方便嗎,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去喝酒,其實我是想打車送你回家的,我沒有想做別的事,是我讓張赫名誤會了,剛才他來找我了。”俞睿說。
蘇勁問:“他去找你,他說了什麼,你們不會打起來了吧。”
“沒說什麼,也沒打起來,我挨了他幾拳,他現在也氣消了,後悔了,聽我解釋了之後,他很自責,所以讓我打電話給你,希望你和他一起回去。”俞睿說。
“不可能了,他今晚對我動手了,我就不可能和他回去了,你轉告他,等著離婚吧。”蘇勁說完,按斷了電話。
隻是這麼大晚上,能去哪裏呢。
俞思那是不能去了,要避嫌,本來就因為俞睿才鬧成這個誤會。
蘇勁翻開手機通訊錄,平時聯係的人那麼多,可真正要想在無路可走的時候投靠誰,竟然一個都沒有,沒有一個人可以在半夜去打擾去依靠。在手機通訊錄裏,翻到了結婚前租住的合租房的房東電話,她一直以為自己刪除了這個房東的號碼,沒想到居然還在。
她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一小時之後,她提著行李箱,站在了一年多前住的小房子門口。
房東開著房門,說:“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你看,這房間在你走之後就租給了一個單身的小姑娘,也是上星期剛搬走的,我正好有些事也就沒把它發租出去,就這麼空著,沒想到又給你留著了。”房東說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抽了根煙,轉移話題。
“房租還是老樣子算,你先住著吧,我看你也住不了多久的,住一天算一天的,總比外麵的酒店要便宜。你隔壁的男孩還沒搬走,你們也算是老鄰居了,他上晚班,待會就下班了,你們可以聊聊,我就先走了。”房東看了看表說。
“好,謝謝你,房東,不是你,我今晚真不知怎麼辦,我就住這兒了,很親切,也很溫暖,這才是屬於我的家。”蘇勁說。
“哎,你也就臨時住一下,我是沒指望你會長期住這裏,夫妻倆吵架很正常,我和我老婆也打架啊,上次我們打架打得可凶了,我把她三顆門牙打落了,她一棍子把我胳膊敲折了,我們倆住了一個星期的院,在醫院裏還吵架,吵完架,照樣過日子是夫妻。”房東說。
蘇勁點點頭,說:“是啊,希望吧,反正我做好了離婚的準備。我和他打不起來,我們是冷暴力,這比打架還要有殺傷力。”
房東走之後,蘇勁打掃著小房間裏的,床上什麼都沒有,隻是一個床墊,她將床墊擦幹淨,熱水器的水燒好,洗了個澡,就蜷縮在床上,關了燈,黑漆漆的一片,手機關機,兜兜轉轉,似是注定,從這裏搬出去一年多後,竟然又回到了這裏。
隻是回不來的,是她和張赫名之間的感情和信任。
曾經在這個小房間裏,有太多她和張赫名在一起的美好回憶,他總偷偷從家裏溜到這裏,找借口說出差,來這裏過夜,條件艱苦,隻有一個吱吱呀呀的破電風扇,他們的感情都那麼穩固。為什麼搬進了家,住著舒適的房子,樣樣不缺,卻彼此都有信任危機。她想她自己,不也懷疑過他和卓惠娜,即使是知道他和卓惠娜之間沒有什麼,還是會因為卓惠娜的一個電話而牽動的渾身都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她起來,發現自己連刷牙洗臉的東西都沒有,正好隔壁房間的男孩子也起來了,他見了蘇勁,很是意外,笑著說:“嗨,真沒想到還會在這裏遇見你,你搬回來了?”
“是呀搬回來了,有些倉促,你有新牙刷嗎,借我一支,還有牙膏,我下班後再去采辦這些日用品。”蘇勁說。
“好的,我這就拿給你。”男孩子說著,轉身進了房間。
那個女孩從房間裏探出頭,竟是那個叫果果的女孩,想到那時候他們在隔壁的“瓜果大戰”,搖床的激情,蘇勁沒想到,這個女孩子竟也回到了這裏。
“回來了?”女孩問蘇勁。
“是呀,回來了,你也回來了?”蘇勁苦澀地說。
“我也回來了,在外麵轉了一圈,還是覺得他最好,雖然掙不到打錢,但他跑跑快遞,每個月的幾千塊錢都願意交給我,一個80分的男人能給你百分之百的愛,和一個100分的男人給你百分之八十的愛,你選擇哪一個,現在,我選擇前者。”
男孩從房間裏拿著牙刷,走了出來,說:“我們要回老家結婚了,我在老家買了新房子,正在裝修,她也懷孕了,月底就搬走了。”
蘇勁不知怎地,被眼前的男孩女孩打動了,一個是專一癡情的男孩,一個是迷途知返的女孩,他們又重新走到了一起,放棄了北京的繁華憧憬,回到老家去經營自己的小家庭,這也是幸福的。
她想到了蘇勤和艾好,想到自己和張赫名,每一段走不下去的愛情裏,要麼是一個人不夠勇敢,要麼就是兩個人都不夠勇敢。
蘇勁上班,遇到了俞思的圍追堵截,俞思問蘇勁到底和她哥哥之間有什麼事,怎麼張赫名把她哥哥揍成那樣。
蘇勁見到了俞睿,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臉頰上有淤青,蘇勁坐在俞睿的辦公室,說:“對不起,張赫名太糊塗了,聽信別人的話,就懷疑我們之間有什麼,我們之間能有什麼,我和他是要離婚的,隻是連累了你。”
“蘇勁,別這麼快就說離婚,之前,我沒有和張赫名接觸太多,昨晚打過架之後,我和他又去喝了幾杯,聽他說你們談戀愛時候的故事,他是有多愛你啊,我都能感覺得到,他說到後來就流淚,他太愛你了,怕失去你,作為男人,我能理解他的憤怒和誤解。他今晚回來接你下班,你就別再氣他了,好好和他回家,你婆婆昨天能夠把你帶回家,也說明她還是想你和她兒子好好過日子的。”俞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