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京都雖然褪去了一身的銀灰色外衣,換上了一抹淡淡的綠裝,卻抵擋不了絲絲的寒冷在夜裏徘徊,深夜中相府怕是隻有我一人難以入眠吧,獨自坐在窗台邊的椅子上捧了本詩詞看,伺候我的春桃不免有些個困倦了,打著哈氣幫我剪燭光,平日裏她定會嘮嘮叨叨的喊我去睡了的,隻是近來發生的事情,她也知我的苦吧,昨日一道聖旨徹徹底底的改變了我的命運,我被選為北戎國的和惜公主前往永昌國和親,瞬時府裏便傳開了,二姨娘,三姨娘,都來向我道謝說我許了個好人家,和她們客套完之後,等著爹爹上完早朝一回來,我急急地想問問,為什麼會是我?他的女兒遠嫁他國可真當願意?離爹的書房還差幾步,就聽到了爭吵聲,那聲音是我熟悉的,隻有娘親才會這般為我著急吧,她氣憤的質問爹爹,諾大的北戎國難道就虛弱成這樣,拿一個女人來保全嗎?“乒”一聲響,接著又是爹爹生氣的說:“這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我怎麼辦,我北戎國的皇帝欽點的小夕為這次的和平公主,再說你一直身居在祠堂,很多事你也不知道,現在的局勢很是動蕩,我兒能為我北戎國帶來和平,能為這北戎國的黎明百姓平定永昌國的侵犯,實屬她的福氣,是光宗耀祖之事”娘親啜泣著說:“尹世光,小夕是你的親生女兒,是我的心尖尖啊,你怎能狠心,怎能狠心!不要扯什麼國事格局,你自私的隻是為了你在朝堂上的地位,你的榮耀,讓我的小夕來做你的棋子,你是不是,我求求你,求求你想想辦法別讓小夕去,皇帝有那麼多的女兒,況且我的小夕也不是他皇族的人,永昌國怎會同意”“我怎會不心疼,這件事,是皇上三年前就決定好了的,不容的改變,皇帝亦舍不得自己的女兒,我亦舍得,我怎會舍得自己的孩兒,隻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芮嫻,你起來吧,起來吧,多看看小夕,多看看她吧”父親無奈的說著:“小夕此去怕是不會回來了吧,我會恨你的尹世光,我會恨你的!”我心顫的厲害,卻不知該怎麼辦,娘推開門看到了我,朝我笑著走了過來。臉上還紅腫著留著手印,我也笑著抬著頭看著娘親,娘親撫了撫我的額頭的劉海說:“回去吧,小夕,娘親還要回去抄經文你爹爹忙別去打擾他了”娘親說要送我回我的閨房,一路上她跟我說著很多很多我記不得的事,我們走得很慢,可是回偏閣的路很短,聽不夠的我傻傻的望著娘親走遠。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個夏天,是我小弟死的那年,那個夏天下了很多雨,我在想天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水,流也流不完,爹爹也陪我看雨語重心長的說“很多人都已經流離失所了”,又看著在一旁玩水的小弟說“你們是幸運的”我隻是笑著望著爹爹,那時的爹爹很高,也沒有白發。連著幾天的大雨把我和弟弟悶壞了,弟弟拽著我的衣袖說:“姐姐,趙大總管說明天這雨會停,我們溜出去玩吧,府裏的東西我都玩膩了,我們出去玩玩吧”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就這麼看著我“好的,不過誰也不告訴,知道了?”我故意的小聲的說著,小弟握著嘴巴,我看著他越來越紅的小臉哈哈的笑了起來,之後小弟便攤開了雙手深深地呼吸了一會兒也哈哈的笑了起來,我七歲小弟六歲,正是天真的年紀。天真的晴了,娘吩咐著下人們把被子和衣服拿出來曬曬,府裏的人都忙活起來了,以至於我和小弟在後院的大缸後麵等了好久也沒人管我們,等到腳都麻了,趁著守後門的看守打盹的時候,偷偷的溜了出去,那種成功的喜悅感,引導著興奮的我們跑了很遠,終於沒有了力氣,癱坐在馬路上,還未幹的地麵弄髒了我的裙子,我還想著娘親怎麼責罰我呢,弟弟站了起來說:“姐姐,我們去前麵看看,好像很熱鬧的樣子”我就這樣跟著笑嘻嘻的弟弟在後麵,開心的笑著,就是開心,小孩子的開心,忽的有一隻惡犬衝了出來,朝著弟弟撕咬了過去,我嚇傻了,哭喊著往前想要護著我的小弟卻有一胳膊使勁的拽住了我,一大漢衝向前一棍子把惡犬打死了,我看著弟弟躺在地上留著血,醒來之後的我看到了熟悉的床簾幔子,我知道小弟也應該在家吧,我不顧柳媽的阻攔哭著去看弟弟,卻聽到娘親哭著求爹爹救救小弟,爹爹見我進來了,慈愛的對我說:“小夕,小夕,安安睡了,他最惱別人打擾他睡覺了的,你回去吧”。我也隻是哭,哭了好久,我天真的哭著對爹爹說:“小弟醒了爹爹要喊我,記得”哭的連整句話都說不連貫了,隻是一字一字的抽搐的說著,柳媽拉我回去後,我不知怎麼地我大病了一場,模糊的記得柳媽對爹爹說我嚇著了,邀請各道士收收魂,不知過了幾天,我一直期待著弟弟的爽朗的叫我,等著那個好聽的聲音喊我“姐姐”終是落了空,等到我病好了,吵著要看弟弟,我找遍了相府的每一間屋子,每個我和弟弟玩耍的角落,每個能想來有他的地方,見不到,聽不到,我哭著,鬧著,任府裏的下人怎麼勸我都不聽,娘親趕來哄我,我拉著娘親的手哭著要弟弟,娘親卻狠狠地甩了我一嘴巴子哭著對我說:“你鬧夠了沒有,你的弟弟,死了!死了!死了!你別再鬧了,以後你再也見不到他了,你還哭,哭是吧,是不是要我也死你就不哭了”我不敢相信的看著娘親,不是因為她打我,而是弟弟竟然沒了。娘吩咐柳媽帶我下去,我不再哭了,我真的害怕在哭下去娘親也會離開我,柳媽常在我耳邊念叨娘親是苦的,之後的日子裏,娘親則住在了祠堂裏,爹爹下令不許再提弟弟的任何事,為此還懲戒了幾個婆子,這都是柳媽跟我講的。自弟弟沒了爹爹也變得很少來見我,深冬了日子竟這樣慢吞吞的走了起來,爹爹領了個丫鬟來看我,說我一個人寂寞,叫春桃來陪我玩吧,我點著頭說好,忙著謝禮,何時我變得如此規矩起來,爹爹撫著我的臉說:“小夕,不要怪你娘不來看你,你娘親心痛,我也心痛,但我們都是愛你的”哎!不去想罷,想起來隻是痛,心痛的很,看著手裏的書,還真是應了那句“傷高懷遠幾時窮?無物私情濃”天亮了,春桃伺候著我去給爹爹請安,多嘴的婆子聚了幾個丫鬟聊天,被我聽到了“聽人說,永昌國的帝君是個暴君,十分凶狠,這下我們家的小姐可是苦了的”春桃清了清嗓子說:“別閑著沒事,亂嚼舌根子”一群婆子看到我後俯了安,離開了,我坐在廳堂裏聽爹爹講了許多事,最後爹爹說:“小夕,恨爹爹嗎?”我的心顫了一下,錚錚的望著爹爹說:“不恨,爹爹女兒不怪你”“爹爹也是心痛,明日且與我去麵聖吧,今兒內務府的人回來給你量身做衣裳,從此你就成了和惜公主了”爹爹發顫的說著,我看著爹爹拿茶杯的手一直顫抖,再看看爹爹已是蒼老了許多,印象中的爹爹沒有那麼多的白發,沒有那額間的皺紋,沒有那銀灰的胡子。我成了和惜公主,爹爹又得了賞,府裏熱熱鬧鬧的,爹爹的兩個姨娘給爹爹生了三個孩子都是男孩子,我向來不與他們說話,也不見他們隻是怕想起傷心事,這日裏爹爹召集了全家人春遊,娘親沒有來,伺候娘親的丫鬟給我送來了隻蝴蝶紙鳶,說我會喜歡,三個弟弟便圍著我看,說這紙鳶好看,最小的那個喊我姐姐的時候我差點會哭出來,我傻氣看著那麼小小的男孩問:“你叫我什麼?”“姐姐”仿佛做錯了事般小男孩小聲的說著。我抑製不住的哭了起來,三姨娘跑過來拉著小男孩就向我道歉:“和惜公主,都怪小孩子亂說話,他還小不懂禮數,你別怪他”“你剛才還說都怪小孩子亂說話呢?現在又叫我不怪他,嗬嗬真是搞笑”我拿出帕子來擦著眼淚,故作堅強的說著,聽到這“姐姐”時,我的心已經崩塌了,七年來我又何曾忘記過去那個小小人兒三姨娘說不出話來,在她們眼中我這個大小姐向量是這樣冷酷的,不愛說話,不愛理人,爹爹走了過來笑著說:“小夕,走吧”春遊回來過了幾日,又是一道聖旨,說婚期快到了,皇後差了幾名懂禮法的姑姑來教我禮數,這幾個姑姑甚是嚴苛,比看護我的柳媽還要嘮叨,我順著她們的心意,學得很快,她們也是高興,閑聊時有個麵善的些的姑姑問我有沒有擅長的東西比如唱歌,彈琴,跳舞,我回想起來,那些都曾學過,柳媽最見不得我學唱曲,她總是叨叨的說唱曲的女子不好,看看那些個花樓的姑娘那個不是唱的最好的,偏偏落得那個下場,就被她叨叨的沒了心思,我笑了笑說:“姑姑且聽聽小女子彈得如何,若是見不得人我便沒什麼擅長了”我不是班門弄斧,隻是想彈一首,也許再沒機會在相府,在我的家彈琴了。一首悠悠琴音落,那幾位姑姑直說“好”我笑著推辭,這樣一天又過去了。自從七年前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我沒有出過相府,那生離死別的惆悵猶如綿綿苦雨簌簌淒風,不知何時才會雨過天晴?這次我央求了爹爹讓我去拜拜小弟,隨行的人,這般多,倒有些個不習慣,爹爹說我現在是和惜公主了,不能那般隨便了。我隻記得我哭了很久,哭著哭著趴在了地上,醒來的時候看到一雙手為我擦著臉,那般溫柔,細細看去原來是娘親,看我醒來娘親和藹的說:“小夕,你都到了出閣的年紀了,娘親真舍不得啊,你要記得寫家書回來給娘看,你要好好的,我的小夕甚是善良單純,莫要人家欺負了,要吃飽,穿暖,娘就開心了,該忘得就忘了吧,安安不在了,我的小夕要好好的活著”我聽了娘的話眼淚簌簌的流著,娘笑著說:“傻孩子,別哭,別哭,在哭就不好看了······”。四月二十五日,便是我和親之路的開始了,早上我和爹爹娘親要去皇宮去喝一杯出征酒,皇帝皇後滿朝文武都要敬我這位‘和惜公主’想著我是他們的企盼吧,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還未待喉中的辛辣感散盡,我已坐在了那華麗的馬車裏。城門吹起了低沉的號角,想起了喧騰的鍾鼓,又聽的眾人喊:“恭送和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