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大漠寒山黑,孤城夜月黃。
十年依蓐食,萬裏帶金瘡。
拂露陳師祭,衝風立教場。
箭飛瓊羽合,旗動火雲張。
虎翼分營勢,魚鱗擁陣行。
功成西海外,此日報吾皇。
卻說銅柱大王報道:“前行去吸鐵嶺不遠,止差得一日路程。”國師吩咐徒孫雲穀報上元帥。二位元帥請過天師,議論梢船與否。天師道:“原是國師過來,還要請教國師才是。”同時請問國師,國師道:“貧僧前次過來,費了老大的氣力,不知眼目下何如,待貧僧問他聲兒,看是怎麼?”老爺道:“大海中間,好問哪個?”國師道:“自有問處。”道猶未了,國師隻點一點頭。隻見有個矮矬矬的老者,朝著國師行個禮,稟說道:“佛爺爺呼喚小神,有何指使?”國師道:“你是何人?”老者道:“小神吸鐵嶺山神土地是也。”國師道:“近日嶺下行船何如?”土地道:“原日這五百裏地,水底下都是些吸鐵石子兒,舟船其實難過。”國師道:“古往今來,過了多少,敢可沒有人行麼?”土地道:“雖然是行,卻船用竹釘所釘,或有疏虞。自從佛爺爺經過之後,那吸鐵石子兒都變成金子,任是舟船來往,並無沉溺之患。”
國師道:“金子可拾得麼?”土地道:“說起金子,卻又有些古怪。”國師道:“怎麼古怪?”土地道:“隻濟貧不輳富。貧到足底,就拾著一塊大的,或三十斤,或五十斤;貧略可些,就拾著一塊小的,或三斤,或五斤;若是富商貴客,任你怎麼樣兒不見半點,假饒他撈著一塊,就是石頭。”王爺道:“聖人有言:‘君子周急不繼富。’這個嶺,今後改名君子嶺罷。”國師道:“依王先生所言,就改名叫做君子嶺。”叫過土地來,吩咐他看守著“君子嶺”三個字,不許損壞,致使後人好傳。土地道:“不曾鐫刻文字,怎叫小神看守?”國師道:“你去,已經有了字在海南第一峰上。”土地神敢違拗,應聲而去。二位元帥道:“國師,怎麼就是有字?”國師道:“實不相瞞列位所說,承王爺吩咐之後,貧僧叫過韋馱天尊,刊了三個大字在峰頭上。”元帥道:“國師妙用,鬼神不測!”道猶未了,藍旗官稟說道:“船過嶺下,敢是吸鐵嶺麼?過這嶺可收船麼?”元帥道:“任風所行,不必收船罷。”好風好水好天道,過這五百裏之遙,如履平地。
到了明日,卻又是軟水洋來了。二位元帥又來請問國師,國師道:“也叫土地來問他一個端的。”佛爺爺號令,不識不知,一聲要土地,就有個土地老兒站在麵前。國師道:“你是何神?”土地道:“小神軟水洋土地神是也。”國師道:“近日軟水洋行船何如?”土地道:“當原先委是難行,近日卻好了。”國師道:“當原日難行,豈可就沒人走罷!”土地道:“怎麼說個沒人走的話?天下軟水有三大處,各自不同。小神的這個水,雖然軟弱,卻有分寸。”國師道:“怎見得有個分寸?”土地道:“我這水自從盤古分天地之後,每日有一時三刻走得船。隻認他不真,不知是哪個時辰。有造化的遇著走一程,沒造化的一沉到底。孫行者護送唐僧在這裏經過,牒著海龍王借轉硬水走船。自此之後,卻就每日有兩次好走:早潮一次有兩個多時辰,晚潮一次有兩個多時辰。舟人捉摸得定,遇潮時便走。走了這些時候就住,卻還不得通行。自從昔年佛爺爺經過之後,硬水愈多,軟水愈少,每日間隻好一時三刻是軟水。卻又在半夜子時候,日間任是行船,坦然無阻。我這水卻不是有這些分寸?”國師道:昔年海龍王說道:‘難得狠哩!’土地道:也難全信他。賣瓜的可肯說瓜苦麼!國師道:生受你,去罷。土地道:小神還有一事奉稟。國師道:有甚麼事?土地道:前行海口上出了兩個魔王,船行不可不仔細。國師道:是個甚麼魔王?土地道:一個是魚王,約有百裏之長,十裏之高,口和身子一般大,牙齒就像白山羅列,一雙眼就像兩個日光。開口之時,海水奔入其口,舟船所過,都要吃他一虧。怎麼吃它一虧?水流得緊,船走得快,一直撞進他的口,直進到他肚子裏,連船連人永無蹤跡,這不是吃它一虧?國師道:有此異事?土地又說道:非是小神敢在,佛爺爺之前打這誑語,曾經上古時候,有五百隻番船過洋取寶,撞著它正在張口,五百隻船隻當得五百枚冷燒餅!國師道:可有個名字?土地道:名字叫做摩伽羅魚王。國師點一點頭,說道:原來就是它這孽畜麼?三寶老爺道:國師老爺,你說話倒說得鬆爽,我們聽之頭有鬥大。國師道:怎這等怕它?老爺道:來了數年之久,征了許多番蠻,得了許多的寶貝。今日中間,仰仗佛爺爺洪力,卻又轉到這個田地,再肯撞入不測之鄉,甘心自殞?國師道:怎到得不測之鄉?土地道:倒是狠戶,吉凶未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