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涼。
禦書房內,皇帝段南晨緊蹙眉角,深邃的眸底射出兩道銳光,瞥向立在書案旁垂首弓背的常嵇滸,緩緩的道,“密使來報,常嵇羽居功自傲,圖謀造反,你怎麼看?”
常嵇滸心下一凜,額角滲出汗來,心念陡轉,瞬間便領悟了其中之意,遂雙膝跪地,恭聲回道,“請皇上明察,常嵇羽狂傲自大,微臣常常勸解卻無果,如今越發猖狂,還請皇上給微臣一個為常家贖罪的機會,將其繩之以法,還常遠侯府一個清白。”
段南晨挑了挑眉,目中露出一絲不屑,慢悠悠的道,“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朕就把這件事交給你辦了。”
常嵇滸大喜,暗暗鬆了口氣,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多謝皇上,臣定不負聖命。”
段南晨看也不看他一眼,瞟了瞟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監,沉聲道,“送常大人出宮吧。”
常嵇滸急忙站起身,“微臣告退。”躬著身子退出去,出了禦書房的門,悄悄的吐了口氣,手心裏已被冷汗浸濕了。
夜色迷蒙,將他挺直的背影吞噬在黑暗裏。
段南晨目中陰狠一閃而過,又夾著一絲蔑視,親兄弟又如何?權勢利益跟前,隻不過糞土而已。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當年若不是他先下手,隻怕他早已屍骨無存。
如今他登基三年,根基漸穩,朝中哪個還敢說半個不字?
等了這麼久,他等的不就是這一日嗎?他段南晨,金夏國最強大的皇帝,還有什麼可怕的?
是時候動手了。他絕不容許留下任何汙點。
而第一將軍常嵇羽,曾經是他的心腹,卻也是他最大的汙點。
鳳翔宮裏,低低的呻吟聲不斷的從掛著大紅幔帳的床上傳出來,透明的燈光下,刻著龍鳳呈祥的四柱紫檀床閃著點點亮光,透著一股子幽深。
“娘娘再用些力,馬上就生出來了。”
“啊……”
“娘娘一定要堅持住。”
“嗯……啊……”
斷斷續續的哀叫聲沉悶的傳出來,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一般,痛苦的壓抑著。
朱嬤嬤眉頭緊緊的皺著,心下焦急不安,隻盼著皇後娘娘平安生下孩子來。
立在門口的兩個宮女低垂著腦袋,心跳如鼓,每一聲痛苦的呻吟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的砸在她們心上。
皇後娘娘突然早產,卻又緊閉宮門不許任何人進出,隻怕要出大事了。
她們不敢往下深想,隻屏息靜氣,半點聲響都不敢出。
安靜的寢宮裏,盡管被刻意壓抑著,但撕裂的痛叫聲仍是尖利的如同響雷,揪扯著所有人的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伴著一聲稍顯尖利的嘶吼,帳子裏頭傳來欣喜的聲音,“恭喜娘娘平安生下小公主。”
朱嬤嬤吊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來,隨後又緊緊的揪扯在一起,果然是位小公主。
“朱嬤嬤。”
虛弱的聲音傳出來,朱嬤嬤忙上前一步,掀開幔帳鑽進去,從醫女欣慧手上接過渾身通紅的嬰孩,放在一旁早就準備好的包被裏,利索的將其包起來,轉身又放在一個寬大的食盒裏。
做完這些,朱嬤嬤才轉頭去看躺在床上麵色慘白如紙的皇後,“娘娘,您放心吧,不會有人發現的。”
皇後申郡碧緩緩的點了點頭,目光在食盒上掃了一眼,雙眸微微閉了閉,“去吧。”
欣慧已下了床,跪在床前低聲道,“娘娘體力消耗太多,還需多多休息。”
申郡碧幾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吩咐道,“明日去稟告皇上,就說本宮身子疲乏,要在宮中靜養,請諸位嬪妃們不必來請安了。”
她閉了眼,心中酸痛不已,她甚至沒來及看一眼親生的女兒,不是她心狠,實在是迫不得已。
這麼多年來,她步步為營殫精竭慮,好不容易才坐上皇後之位,她絕不許任何人對她有絲毫的威脅。
金夏國的太子隻能是她的兒子,所以她早產之事並未讓人稟告皇上,如今真的生下個女兒,那她也隻有偷龍轉鳳了。
朱嬤嬤去而複返,手上已沒了食盒,走至床前沉聲道,“娘娘,皇上宣了常嵇滸進宮,命其查辦常嵇羽圖謀造反的事去了。”
申郡碧驀地睜大雙眸,蒼白的麵上露出一抹笑意,“皇上終於要動手了,常嵇羽知道的事太多了,若不是北邊不安穩,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皇上也不會留他到現在。”
她突然動了動身子,黑目流轉,聲音低的隻有她們兩人能聽見,“朱嬤嬤,常嵇羽一旦被斬,你馬上帶人去將軍府,申郡茹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現在就讓她把孩子生下來,若是男孩,抱回來,若是女孩,你知道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