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菊花開裂
報童飛奔而來……
聖曆1044年12月《武林快報》二十四版，首版上方有這樣一段驚人消息：
天子下詔曰：申屠皇後失德，巫惑邪言，陰挾媚道，難承天命。今奪其璽綬，罷退令其永居北林宮。
※※※
漫天大雪，刺骨的狂風哀鳴怒吼，似乎要把整個世界冰封一般。
北疆，天鹿山以南三十裏，彎彎曲曲的山道已被近二尺的大雪覆蓋。
突地一陣“嚓嚓吱——嚓”踩雪聲，六人三車從山坳緩緩轉了出來。
六名少年分成三組，拉著三輛無輪平底木車，頂風冒雪艱難前行。
木車上都高高堆滿了破舊的軍裝和被辱，冰天雪地中，依然能聞到陣陣惡臭。
為了加快速度，六人用帶子把尺寬的木板綁到腳上，防止雙腳陷入雪中。
“啊！”的一聲大呼，走到最後推車的長臉少年腳下一滑，一頭紮入雪中。
前麵拉車的少年忙放下車榬，把長臉少年扶起，微笑道：“要不要緊？這才走了十裏，你就腿軟成這慫樣了？”
長臉少年抹掉臉上的雪水，轉頭向他們圍過來的四名少年說道：“大頭，你說天涯這孫子是不是故意整咱們呢？這鬼天氣非要出來運貨，還說的好聽，鍛煉咱們的意誌與體魄。”
天涯齜牙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說道：“總共二十個人，就你們五個沒練成天子功，再不加強體魄，難道你甘心受他們欺負嘛？”
幾人袖著手蹲縮到車旁，圍成一圈好擋去少許風雪。
叫大頭的少年扯下睫毛上的冰雪放入嘴中，嘿嘿一笑：“天涯大哥這樣做很對，鞋墊臉就愛咋呼咋呼的。每次被南玉楓他們揍完，是誰咬牙發誓要加緊練功，怎麼忘的這麼快？”
鞋墊臉不悅道：“我就說說嘴還不行嗎，你他娘再叫我鞋墊臉，我他娘跟你拚了。”
六人轟然大笑，充滿了熾熱的友情。
另一叫猴子的少年道：“就算咱們六人都練成了天子功，能打過他們十五個人？我看咱們得用陰招治治他們。上次他們飯菜加點尿不過癮，這次往他們的廁紙撒點辣椒麵，包證爽翻他們。”
天涯叱道：“真是沒臉沒皮，你就這點出息？隻要心修煉就有機會打贏，不修煉肯定沒機會。”
其餘沒說話的少年舉拳表示同意支持，接著又紛紛發表意見。
“打了那麼多次，哪次不是南玉楓把咱們揍人仰馬翻，我看不如投降算了。”
“放屁！你要過去當奴才可沒人攔你。這一個月來，咱們的腰力腿勁可不是增強了嘛？唉，不過話說回來，他們總是找我們的茬也不是事啊！每次有什麼重活先讓咱們幹，張不平來時他們隻做做樣子，我看得偷偷告訴平叔，讓平叔教訓他們。”
“你才拉稀放屁！告訴他有鳥用？最多是嗬斥他們幾句。嘿，我是想假意投降他們，做你們的內線，然後一舉打翻南玉楓。”
“我倒想趁他落單時胖揍他一頓，可惜他身邊總有人。唉，在眾人之中，張不平其實對大哥最好了，還教他戰戟，我們隻能怨命不好嘍，啥時候才能離開這鬼地方啊。大哥你武功這麼厲害，啥時候能跟他單獨打一場，幫我們出出氣啊。”
鞋墊臉等人異口同聲道：“是啊，是啊！”
天涯無奈道：“約得成嘛，哪一次約他不都是一言不合變成了群架。看來隻有等師傅來考校時，我光明正大的約他大鬥一場了，讓他心服口服。”
看著自己滿身的傷疤，眾人齊聲長歎：“若張不平不獨自一個搬到那個小屋，不約束他，咱們也不用挨這麼多揍了。”
天涯想到張平瘸著雙腿每晚不辭辛勞，三更時偷偷教自己戰戟和一些拳腳功夫，心中不由一暖。
見他們嘰嘰喳喳談興大發，說張平偏心，天涯起身喝道：“難道我學到的東西沒全教給你們？哼，又想拖延時間了。出發！己經休息這長時間了，到家之前不準再偷懶。否則……否則脫褲子打屁股，不準看畫像。”
見幾人哭爹喊娘聲中磨蹭起身，天涯又續道：“加上一條，誰敢停下或慢了，大家一起掐他雞雞……然後拿雪包上堅持半刻鍾以上。”
幾人“哇！”的一聲跳起大叫，身體如同注入神力般，飛速拉起木車向南急馳而去。
到後半夜時，六人趕回隻有四間石房的軍營時，發現東側張不平的房間亮著燈火。
六人疑惑間，鞋墊臉喜道：“張不平這老家夥，每天天擦黑就睡了，今天是怎麼了？說不定給準備了吃的等著咱們呢。”
大頭搖著腦袋：“運貨時，他啥時關心過咱們，腦袋又被石頭嗑出膿水了吧？光想好事。”
天涯還未說話，房門打開，燈光一亮，張不平舉著火把一瘸一拐徑自迎了過來。
眾人知道沒打招呼私自出去幹活也要挨罵，均習以為常，頭一低靜等他的喝罵。
張不平沉著臉，掃了一眼渾身是雪、凍得跟孫子似的六人，用那萬年不變的粗啞的聲音喝道：“天涯隨我來，其他人把貨放好後回房去吧，我給你們留了吃的。”
鞋墊臉等人聽得有吃食，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先是一怔，接著歡呼一聲，也不理天涯，拉著木車向庫房奔去。
知道他們絕無可能給自己留下食物，天涯依然大罵道：“真孫子啊！別忘了給我留點。”
待眾人走遠，張不平低聲道：“今晚不用學戰戟了。快進去吧，謝將軍在等你哩。”
“啊！”天涯失聲驚呼，不由心中驚奇，師傅已一年兩個月沒來教授過武功了，怎麼大半夜過來找自己呢？心中想著飛快向屋內奔去。張不平默默熄了火把，守在門外十丈處。
寒風夾著雪花撲進屋內，昏暗燈焰一陣跳動幾乎熄滅。黑暗處立著一個雄偉的身影，負手背對著門一動不動，不知道在起些什麼。
天涯忙閉緊木門，撲跪地上，頓時熱烈盈眶，哽咽呼道：“師傅，您怎麼來了？”
那人長歎一聲，卻沒轉過身來：“起來吧，前後隻五次傳授過你們天子功，總共加起來不到六個時辰，我這個師傅不稱職啊。”
天涯泣道：“師傅你老守護要塞責任重大，肯教我們，已經是我們修來的福氣了。你就是教導一次也別比人要強千萬倍，一年前我是第一個修成天子功的人。”
那人訝異的哦了一聲，良久緩聲道：“難為你們少軍為前線洗補衣被，還不時轉運蔬菜，難為你們了。”
天涯跪行了兩步，看清他雄偉挺拔的後背叫道：“師傅你有什麼吩咐，隻管通傳一聲，弟子可以去你那的……”
那人轉過身來，搖搖手打斷他說話，沉聲道：“我現在卦你為少軍都統。明天午時你帶著桌上的雙劍和令牌，到山下冰穀出口處找你大師兄回合……至於什麼事他會告訴你的。”
天涯一怔，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如此神秘，還是恭敬答應道：“是！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到達冰穀出口，他便會找你的。記住，要聽你師兄的話。更要保護好好這兩把劍，如同保護你的性命一般。唉，桌上還有一料丹藥，你現在就服下吧，可以增強你的功力。”
在這隻有把菜刀的地方，師傅又是給寶劍，又是給增強功力的仙藥，並且還有官做，天涯歡喜之下差點笑出聲來。
天涯拿起靈瑩瑩的丹藥，一口吞肚中，奮然道：“就是死了，我也要保護好這兩把劍。”
那人又是長歎一聲，黯然道：“其它事別人知道也沒什麼，至於丹藥之事不要告訴別人，免得其他人說我偏心過來跟我囉嗦。嗯，天快亮了，我還要趕回要塞。記住了，要聽你師兄吩咐，不要讓我失望。”話音未落，手指微微一動，一道金黃色勁氣閃電般躍出，“吱”的一聲，木閂橫滑，門自動打開。
“師傅……”
那人身形一晃，消失在風雪之中。
寒風襲入，油燈熄滅，屋內一片黑暗。
天涯茫然步出門外呆了許久，這才發現張不平消失不見，卻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
天色方亮，鼻青臉腫的天涯收拾了簡單的行裝，由鞋墊臉等五人送到五裏外。
天涯從後山挖出生鏽的戰戟，盯著同樣是嘴破鼻歪的同伴，笑道：“你們哭喪著臉，這是給我送葬呢，還是給我送行？”
猴子咧著嘴，擦掉鼻血道：“一吃點的嘛，爛魚糞他們拿就拿走唄，我們還沒說完，你就衝上去跟人家幹架。六個人打十五個人哪次吃虧的不是咱們？”
大頭撫著胸口哎喲了兩聲，哈哈大笑：“這次打的痛快！大哥一人打南玉楓他三個都贏了，打裂南玉楓菊花的一拳最威猛了……抱歉！以後就叫他爛魚糞，看那爛魚糞還敢自稱是天下第一嘛？哈哈！哎喲，我的肋骨似乎斷了。”
鞋墊臉摸著搖晃的門牙，吐了一口血水：“若不是張不平差他們運菜，恐怕咱們要被他們揍死了。你倒是走了，以後這日子我們可怎麼過呀。喏，牙掉下來了，給你留個紀念吧。”說著把帶著血的門牙硬塞入天涯懷中。
天涯用力的一一摟過眾人，說道：“別怕死，打不過也要打，打到他怕為止，就像今天！嗯，我回來時一定給你們帶幾個漂亮的小妹妹陪你們玩，打起精神啊，我很快會給回來的，到時咱們還一同做戰。”
眾人雖知他吹牛，依然搓著手嘿嘿直笑。
“你可早點回來呀！這是我送貨時“撿”的鋼絲，隻要你拴到戰戟上，另一頭綁到臂上，隻要這麼一收，嘿！保證能唬到人。”
“這也是我“撿”來的一根臘腸，存了一個月不舍得吃，送你路當口糧了。”
“這是我被送到這個地方時一同帶來的戰袍，我縫了一下，你應該能穿。”
“這是我的棉筒襪，放心好了，洗過好幾遍了，沒啥味道了……”
“沒味你娘啊……”眾人大呼掩鼻避開。
……
……
經猴子提議，五人哈哈笑著列隊成排，依次下狠手對他檔下施展“猴子偷桃”表達依依不舍之情。
天涯咬著牙苦著臉，揮揮手，帶著五人的“兄弟情意”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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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輕柔好聽的聲音說道：“《天子七書》第七冊被盜，你知道嘛？”
“啊！末將……這不關我的事啊！”
那輕柔的聲音打斷他說道：“我知道不關你的事。隻是我一時大意，讓人鑽了空子，此事天子還不知情，你也不用驚慌。太子之事我另有安排，你先給我秘查此事。”
“是！可紙包不住火，末將的腦袋怕是要搬家了。”
“既然包不住，索性就把火燒的旺些，放心好了，引不到你身上的。”
聖曆1045年1月3日，天子七十大壽，天子下詔改天朝年號為萬歲聖德，並宣布停滯三年的“天下武林大會”於次年－－聖曆1046年九月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