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燦爛的第一頁,翻開在這無聲無息的路途之中。
“他們快到了吧。”銀發少年臨窗望向北方,越過繁雜的城市,那裏是一片片連綿起伏的荒山野嶺。他深黑色的眼中閃爍著如同見到獵物的獵人般的詭異光芒。
“誰?”暗處的人影輕輕發問。
“你不知道?”少年回過頭,看著那個坐在一片黑暗中的孤獨身影,隨即自嘲的笑了笑:“不過也是,你又怎麼會知道呢?”
黑衣人隻是沉默的坐著,一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少年也沉默了,小屋中唯餘湧動的空氣在發出一聲聲的歎息。
很久以後,少年輕歎一聲,道:“以前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我的記憶斷在6歲那年。”那人漫不經心的開口,仿佛是在說和自己無關的事一樣:“也許我曾經認識過很多人,但現在,除了學校裏那個總是很囉嗦的的教書先生,我大概隻認識你一個人了。”
他慢慢回身,對上了少年探究的雙眸,綠眼中一片死寂。
陽光一寸寸鍍上他被一襲黑衣包裹的瘦弱身軀,映照上他慘白的臉,仿佛地獄之火無情的吞噬著黑暗中的孤獨亡靈。
少年想起了半年前那一天的初見。
那時,這個一身血汙的黑衣人提著把劍,剛從拐角中踉踉蹌蹌的跑出來,就一下子栽倒在安條克街頭。
富饒的安條克,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所有的人都談笑風生,若無其事的從黑衣人身邊走過。
一串串腳步聲,輕快地踏響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同時也重重的敲擊著少年層層武裝的心靈。
什麼叫做真正的冷漠?
不知為什麼,他感到很心痛,覺得那個黑衣人就像自己一樣,是棄兒,是沒有人在乎的犧牲品。
最後,是他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帶回了家,是他救回了黑衣人的生命。
然而這個黑衣人,縱然具有高超的武藝和滿腹經綸的才華,卻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記憶。
少年靜靜的看著黑衣人漂亮的綠眸,腦中回響起一年前的茫茫白雪上,那一身白衣如雪的女孩所說的話:
“也許是因為緣分吧,雖然他是一個父親是汪達爾人的半蠻族男孩,但我一點也不介意,因為我喜歡他的綠色眼睛,他的眼睛可漂亮了呢。我是在卡利西亞的黑森林遇見他的,我們一共隻見過兩次麵,但每次都讓我難以忘懷,這把匕首就是他送給我的。自從父母死後,我感覺心都空了,無所牽掛,就隻能天天看著這把匕首盼著能與他見麵,不知不覺,等待也成了一種習慣了。”
他的手伸入懷中,摸了摸那把一直放在身上,都快有自己的體溫那麼溫暖的匕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拿出來。
“你今後怎麼打算?”少年不動聲色的抽出手,轉移了話題。
“我也不知道。”黑衣人的臉上似乎籠著一層薄霧,看不真切:“也許去參軍吧。”
少年定定的看著茫然的黑衣人,用緩慢而沉著的聲調說:“祝你好運。”
他轉身,向門邊走去,卻在即將踏出房門的一刻,猛的停了下來,頭也不回的說道:“明天,君士坦丁堡將會舉行新王加冕禮,東羅馬帝國的新皇帝是——狄奧多西。”
說完,他一刻不停,快步走了出去。
聽到木門就那樣“啪”的一聲合起,黑衣人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紋絲不動的將自己隱沒在一片黑色的迷霧裏。
很久,很久,久到那一層層彌漫的霧氣都快結成厚厚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