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茶囿再逢苦煞無休(上)(1 / 3)

第九回茶囿再逢苦煞無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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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岩臉色有些凝重,一旁的芮雩佯作自然地瞧著樓外的景色。上官岩合起了扇,便問道:“他們是何時離開的。”

踏雪先道:“今晨我們送早飯來時,就已不見了。”

尋梅接著道:“應是昨夜走的。”

上官岩瞧了芮雩一眼,道:“雩雩,我去海邊看看,你就先待在這裏。”

踏雪尋梅幾乎同聲道:“哥哥,我們與你同去。”

上官岩不待回答,芮雩卻冷冷說道:“她們和你去,我也去。”

踏雪道:“姐姐還是待在聽梅閣為好,瞧今日的天氣,海風大作,海邊潮水凶猛的緊,怕是不安全。”

芮雩反問道:“你的意思便是你們去得我去不得?”

尋梅慍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芮雩道:“那是何意?難道還是怕我去不成,若我不去你們是不就可在大人麵前放肆了。”

上官岩不覺微微皺了皺眉,心裏發苦:“這姑娘脾氣又犯了。”

上官岩輕輕拍了拍尋梅的肩頭,讓她不要再與芮雩爭執。

踏雪也向她連使眼色,尋梅便別過頭,一臉不悅,也不說話了。

上官岩道:“你們都留在這裏,我自己去便好。”說著下了樓。

三人皆瞧見了上官岩的略顯嚴肅的神情,也不敢再多語了。

上官岩踏著細軟的金沙,向海天相接的地方望了望,今天的天氣的確不好,黑沉沉的密雲布滿了天際,風吹得瘋狂,卷起暴躁的大浪正拍打這虎牙豹齒般的森森怪石,聲響如雷鳴如獅吼,讓人不覺得瑟起來。暴風雨眼見就來。

上官岩已在寬闊的海灘上尋到了兩對幾乎並排的腳印,腳印的印跡已被衝綣而來的海水侵蝕得幾近無形了,而這些腳印正是延伸向海邊西南角的一間茅草屋,屋前晾著幾張破舊的漁網,還曬著好幾簸箕的海魚。像是漁夫的屋子,可是會有漁夫這種天氣還晾曬漁具和魚的嗎?

上官岩已走到了茅草屋前,茅草屋裏這時正好走出一個皓首老人,臉上的皺紋好似刀刻般,穿著短褐麻衣,腳上是雙葦編草鞋,手裏還握著根生鏽的魚叉。

那老人竟在上官岩麵前躬下身一揖,道:“岩少爺。”

上官岩微微點了點頭,道:“山夫,昨夜和今晨可否有人來到這裏。”

山夫麵有欣色,迅即道:“是的,昨夜五更時來了一個姑娘帶著一個身體甚是虛弱的少年。”

上官岩道:“你放他們進去了?”

山夫點了點頭,依舊恭聲道:“他們拿著岩少爺的玄武令。”

上官岩歎了口氣,自道:“果不然……。”

上官岩今早便發現自己的玄武令牌不翼而飛,又察見芮雩扭捏奇怪的神色,已隱約有感不妙。眼下聽山夫老者一說,他已確信:芮雩背著他將去肆聖湖的方法——也就是聽梅閣海邊這間簡陋漁屋之下通往肆聖殿玄武闕的密道,告訴了佟雅淵和步蘅二人,為了讓他們順利進入玄武道,還不惜拿走了自己的玄武令牌,以便他們使用。

芮雩的心思太深,卻無靈巧:戀念太纏,卻是盲目。她回護上官岩的心,此刻卻成了上官岩麵前最大的障礙。

上官岩行事自有原則,他心裏的想法本就讓人難懂,他要做的事沒人能料想,也是困難重重,危險步步,本就高處不勝寒,此刻不禁又感力不從心,上官岩暗歎:“雩雩,你不了解我啊……”他轉念又道:“我不曾讓她了解,她才不解的吧……”

山夫看他神情,是感不對,驚問道:“岩少爺不知道這事?”

上官岩無奈笑道:“我知道。”他已轉身要走。

他邊走邊笑道:“山夫,辛苦你了。”

山夫忙喊道:“岩少爺走好。”仍躬身對著。

上官岩在前麵擺了擺手,便消失了身形。

山夫的眼角忽然濕潤了,他喃喃道:“隻有岩少爺……隻有岩少爺。”

多年來如被幽禁的畜物,隻有還願和他說話,將他作同等生的人,換誰,誰人不銘。

肆聖殿的玄武闕入口,便置於這不起眼的茅草屋內,老人山夫便是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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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雅淵和步蘅已在蜿蜒的玄武道了行了好幾個時辰,可是仍舊沒有出路。二人走在精致的普蘭地毯上,不時看見風雅名貴的名畫墨寶,心下卻不覺愈來愈怖了。

佟雅淵摸了摸適才在大理石壁上做的的印跡,深深地歎了口氣,道:“又走回來了。”

步蘅倚在牆邊,嘴唇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卻仍笑道:“時間還早,多轉幾圈權當散步了,這路我看起來倒像……五行……中的……。”

佟雅淵瞧了他一眼,見他說上一句話都十分困難,一埋頭,低聲道了句:“你先別說話了……。”她頓了頓又低聲道:“我對不住你……。”一語完已有些澀然了。

步蘅強站直身來,道:“你是想要救我啊,我曉得。”

佟雅淵借著甬道裏玄武長燈發出的昏暗火光,望著步蘅愈發鐵青的臉色,好似充血般的凝脹,她心裏一揪,幽幽道:“怕是更害苦了你。”

步蘅搖頭道:“我還蠻好。”

“呤呤……”有鈴聲隱隱從甬道傳來。

步蘅與佟雅淵對視了一眼,就不再出聲了。

“兩位好啊。”一個稚氣的童聲道。

步蘅,佟雅淵不約而同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瞧不見人。

“我在這裏。”那人道。

那人正盤腿坐在他們前方不遠的地方。

竟是個黃口小兒。

他穿了一件暗紅色的絲綢小褂,套著青黑色的燈籠褲,赤著小腳。頭發分兩側各抓了個福髻,綁著紅帶。額前還有圈了個極細的金箍。

他的四肢和頸上還各用金絲係著一個碩大的金色精巧鈴鐺,稍稍一動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的臉圓圓的,倒是個紅撲可愛的孩子。

佟雅淵見著他,不覺一愣,步蘅卻笑道:“小哥也好,不知小哥是哪位呢。”

那小孩耷拉著大腦袋,好似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們是誰,你們卻不知道我是誰,我為何要告訴你們。”

步蘅又問道:“那小哥今年貴庚?”

那小孩神秘一笑,道:“你說我幾歲呢?”

步蘅也若有所思地道:“已過知天命還是幾近花甲?”

佟雅淵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任誰都瞧得出,這孩子不過十歲罷了,步蘅為何會說他不是五十便是七十呢?

那小孩皺了皺眉,遂又笑開了顏,道:“你已知道我是何人了?”

步蘅搖搖頭道:“不知。”

那小孩卻好似急了,爬了起來,跺腳指著步蘅道:“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步蘅悠然道:“我既已知道那不如小哥自己說出好了。”

那小孩竟傲然一笑,道:“本大爺就是‘五鈴金童’黎瑛黎大爺。”

步蘅“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黎瑛見他沒有反應,又急了,一躍身便到了佟雅淵和步蘅跟前,一臉嚴肅道:“我還是肆象靈池玄武堂的堂主。”

佟雅淵著實一驚,詫異地瞧著黎瑛。她不知“五鈴金童”的名號,自然不能了解這黃口小孩竟怎也能主事一堂。

黎瑛瞧見佟雅淵稍稍錯愕的表情,得意道:“老朽今年已是六十有四了。”

佟雅淵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目光便飄到了別處。

黎瑛怒道:“你看不起我?”

佟雅淵冷冷道:“隻是不信。”

黎瑛又看了看步蘅,問道:“你信不信?”

步蘅微笑道:“信。”

黎瑛迅即露出了笑臉,步蘅卻又道:“除非你有憑證。”

黎瑛的臉一沉,從腰間掏出一塊青色的令牌,道:“這是堂主才有的四神令,我這是玄武令。”堂主的令牌和其他的令牌有個最大的區別便是,四神口中含有一顆金珠。黎瑛手中的玄武令上威武的神龜口中正咬著一顆。

而莫蕭玄的首堂令牌是既有龍首翡翠,又嵌金珠的。

佟雅淵慢條斯理地也從袖裏取出了件東西,黎瑛眼睛都直了,赫然竟是與他的玄武令一模一樣的另一隻玄武令。

這隻玄武令是上官岩的,而這隻玄武令的神龜口中也赫然含著一顆金珠,上官岩的令牌竟也是堂主令牌!

步蘅卻悠悠道:“這種東西造假豈非十分容易。”

黎瑛此刻好勝心起,也顧不得他們的令牌是從何處來的,大聲道:“我要如何證明你們才相信!”

步蘅淡淡一笑,道:“你若是堂主,定對肆聖湖很是了解,我們問你的問題,你若答得上來,我們便相信。”

黎瑛大笑道:“好,你們問。”

步蘅與佟雅淵相視一望,步蘅先道:“你可知佟佳族長在何處?”

黎瑛道:“我當然知道,他此刻在青龍闕青齋,想來正被娘娘好生款待著呢!”他的眼裏流露出了陰邪的笑意。

佟雅淵皺了皺眉,問道:“就他一人?”

黎瑛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