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世代為商,主要經營藥材、糧食、布匹等生意,可以說在嫣都,不,在整個嫣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富之家。雲家人以幹練精明聞名於世,特別是這一代的當家雲闕,更是不輸前人,短短十多年間便將雲家推向了新的高峰。不過這個故事要說的不是雲家有多富有,也不是雲闕有多能幹,而是雲闕的第三任侍郎柳青紅所生之女,雲隨心,因而點到為止,不再多言。
話說當年柳青紅和柳三主仆二人遭山賊搶劫,巧被路過的雲闕所救。柳青紅生得極為不俗,眉目如畫,體態婀娜,盈盈顧盼間道不盡的風流,饒是雲闕這個自詡坐懷不亂的薄情人也禁不住動了凡心。而柳青紅呢,雖瞧不起雲闕是商人出身,但因其自小就被教導“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所以仍甘願以身相許,成了雲闕的第三任侍郎。
可惜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兩年後,柳青紅剛懷孕還不到兩個月,雲闕就已見異思遷迷戀上了雲夢樓的花魁楚楚。往日嫉柳青紅受寵的雲家男人們隔三差五跑來他麵前,落井下石、幸災樂禍。柳青紅暗暗忍了下來,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卻也為自己骨肉將來的處境擔憂。若生的是個男兒還好,若是女兒,身為雲家長女,無母親護佑,恐會有殺生之禍。
恰巧某日上香求佛,在途中遇見一乞兒被人欺淩。那乞兒原本任人嘲笑、踢打,嘴角都流血了也不反抗,但當對方欲奪他懷裏護著的食物時,他竟像野獸般弓起身,發出低沉的怒吼,把欺負他的那些人嚇得屁滾尿流。柳青紅看著那雙野生的嗜血的眸,計上心來,命柳三將其救下,帶回了雲府。看他濃眉大眼、骨骼粗硬、膚色黝黑,以為是個女孩,卻不料是男兒身。柳青紅暗自思量了一番,仍將人留了下來。柳三甚是不解,柳青紅笑曰:“生得這般模樣,倒減了後顧之憂。”然後就帶著柳三、小乞兒,以安心待產的名義遷去了雲家別苑。
時間很快過去,柳青紅順利誕下一名女嬰,隔了幾日才遣柳三回雲家報喜。雲闕那時正在雲夢樓逍遙,聽柳三說生的是個男孩,道了句好生休養,就再無後話。
柳青紅雖早已料到,仍不免氣煞,對著懷裏還不能睜眼的嬰兒道:“隨心,爹為你取名隨心,是希望你凡事都能隨自己的心意。別像你爹我一樣,為了恩情、為了祖訓,葬送了自己一生。”
話落,小小的隨心竟睜開了雙眼,朝著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呀呀”的叫了聲。柳青紅眼圈一紅,立時淚落如雨,不知是悲從中來,還是喜極而泣。又見小隨心似乎極力想將她那肉乎乎的小手貼到自己那被淚水沾濕的臉上,越發哭得不能自已。
柳三好生勸慰了一番,才讓他止了淚,和小隨心並躺著睡去。
柳三歎了口氣,朝一直靜立在旁的勿離使了個眼色,走出了屋子。
勿離便是當初柳青紅救下的那名乞兒。他原沒有名字,更沒有姓,柳青紅雖為他取了個勿離的名,卻沒有賜他姓氏。勿離很明白,柳青紅之所以會收留他,給他吃,給他穿,並不是因為可憐他或是喜歡他。他有自知之明,低賤醜陋如他,怎可能有人喜歡?雖然柳青紅掩飾得甚好,滴水不漏,但他知道,他和那些偽善之人一樣,表麵上裝出一副憐憫他的神情,事實上心裏對他嫌惡至極。這個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人真待他好,根本不可能。
柳三將勿離喚到跟前,蹙眉道:“我柳三什麼都不懂,但也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公子救你性命,待你有如親子,是公子仁慈,自不希求你回報。但你心裏該有杆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