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恭世子:這是晉人在他死後給予他的諡號。據諡法,能夠敬順事上曰“恭”。
【鑒賞】
晉獻公是一個多內寵的國君,而他寵幸驪姬已然到了唯言是聽的地步。當驪姬誣蔑世子申生要謀殺獻公時,獻公便聽信了,因而要誅殺申生。這時的申生既不願表明心誌,也不願出逃求生,反而處處為父親家國著想,最終含冤自殺。本文所記即為申生死前與公子重耳的一段對話以及他向老師狐突作訣別的一番言辭。
文中首先寫道公子重耳勸他向獻公揭露驪姬的陰謀來洗刷“弑父弑君”的惡名,但申生考慮到獻公年事已高,生活中不能沒有驪姬,一旦將其陰謀揭穿,父親不但生活上失去所歡,心靈上也會遭受沉重打擊,因而不同意這樣做。接著又寫重耳勸他逃亡,但他仍是不同意,認為獻公既已認定他“弑父弑君”,即便走遍天涯也會遭到人們唾棄。這兩次否決都表明其處境隻有一死,而對他來說,隻要獻公能安樂地度過他的晚年,自己雖含冤負屈也是死而無怨了,從而展現了其對獻公不但沒有絲毫的怨意,反而一心為父著想的至誠至純的孝心與寬厚善良的本性,極其感人。
寫他向老師狐突訣別時,一是自悔當初未聽其勸,導致如今背上一個“弑父弑君”的罪名;二是希望狐突在他死後能為晉國君老子少、國家多難的情況著想,出來為晉圖安邦定國服務,表現出申生臨死之時還念念於身後君國命運的從容與至忠。
文章短小精悍,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忠臣孝子的形象。其實申生被害故事,《春秋》《左傳》《國語》《公羊傳》《□梁傳》都有過記述或評論,但《春秋》略而不詳;《左傳》所記雖較全麵,但也隻詳於敘述事實的經過;《國語》以寫驪姬的陰謀暗算最為詳實,近乎寫驪姬陰謀外傳;《公》《□》則重在解釋《春秋》的筆法。本篇寫在《左傳》《國語》諸篇之後,要想把這個盡人皆知的題材寫得不落俗套、給人以全新感受是有一定難度的,但由於作者所選角度得當,因而所寫內容甚至比前兩書更為深刻感人。這主要是文章能抓住申生的善良無辜這一點來寫,並能選擇他與重耳對話和與狐突訣別這兩個典型事件,描摹他麵對必死的處境如何從容就義,既不怨恨獻公,也無仇視驪姬之詞,且對與之爭奪太子位置的驪姬之子奚齊,也毫無半絲敵意,反而對他未來的處境十分關切。文章就這樣通過上述自表心曲的一些言辭,集中寫出了世子申生的善良無辜、至忠至孝,筆端流露著深厚的惋惜與同情,聲哀而詞緩,催人淚下。
■ 妙評
申生歸胙六日而後置毒,此事甚易辯。然驪姬敢貿然行之者,蓋知獻公欲殺申生已久。申生不敢愬公,亦不肯察也。迨既負弑逆之名,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不得不追念狐突前此勸其出奔為見幾之語,所以瀕死而使人辭訣耳。然語語不忘君國,真覺一字一淚。《左》《國》《公》《□》,皆遜其妙。
——清·林雲銘《古文析義初編》卷二
短篇中寫得如許婉折,語語不忘君國,直覺一字一淚。合《左》《國》《公》《□》觀之,方見是文之神。
——清·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卷三
讒言深惑君心固不可諫,惡名誤傳鄰國又不可亡,事已無可奈何,百計莫如一死。獨其惓惓身後不忘君國,叮嚀囑托,然後捐生,是誠忠純孝、從容就義者矣。然非得此妙筆,不能傳寫得出。
——清·餘誠《重訂古文釋義新編》卷三
■ 曾子易簀(選自《禮記·檀弓上》) ■
曾子寢疾,病①。樂正子春坐於床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②。
童子曰:“華而睆③!大夫之簀與④?”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曰:“呼!⑤”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⑥。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⑦。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⑧!”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⑨。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⑩!”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