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一次見到陳其是在火車站。
陳其單手勾著一個洗得發白的牛仔背包,包上有幾塊補丁,就像他手上貼的創可貼一樣刺眼。
落魄至此,陳其依舊不改往日孤傲的脾氣,斜睨著他:“怎麼是你?姓陸的那小子呢?”
他說:“陸少朗臨時有事,讓我把這個帶給你。”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一個天鵝絨的盒子,遞給陳其。
陳其不接,側過頭去看其他正在候車的乘客。
他尷尬地平舉著手,動也不敢動。
過了半晌,陳其突然小聲說:“不要了,給你。”他低垂著眼,看到陳其勾著背包的手微微發抖。
“謝、謝……”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把盒子放進上衣口袋裏。
陳其吸了吸鼻子,發出類似啜泣的聲音,他問:“你……感冒了?”
“嗯。”陳其抬起勾著包的手揉了揉鼻子,放下去時感覺一個柔軟的事物被塞進手心裏。
一張紙巾。
陳其收緊手心,又吸了吸鼻子。
遠處走來一個打扮時尚的女孩,陳其輕笑一聲,說:
“我未婚妻來了,再見。哦不,永別了。”
他看了女孩一眼,長得很漂亮,和陳其十分般配,不由地泛起苦澀:“再見。”再也不會相見了。
趁女孩還未走近,他鼓起勇氣問陳其:“我的醫藥費籌到了,合適的捐獻者也找到了。是不是你幫我籌的?”
陳其嗤笑了一聲,一如當年他告白時嘲笑他:“你病糊塗了吧!我與你非親非故,幹嘛把我的老婆本給你?”
他“哦”了一聲,也是,陳其真沒錢了怎麼會去國外舉辦婚禮?
女孩走近,陳其背過身和女孩擁抱,女孩拍了拍陳其的後背,看著他說:“這是你朋友?不給我介紹介紹?”
陳其這才與他麵對麵:“這是我未婚妻,葉佩。葉佩,這是我同學,周……你叫周什麼來著?”
他慢吞吞道:“周子文。”
“對!周子文!”陳其摟著女孩,聊起他們的往事,“我和他是小學同學,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到了大學還是同學!你說巧不巧……”
那你還不記得我的名字。周子文應和道:“緣分吧。”
陳其又胡亂說了些趣事,俱是他和周子文之間的狗血誤會,葉佩嘖嘖稱奇,開玩笑說:“你倆倒像一對分分合合的情人,可惜不能終成眷屬。”
火車進站,陳其摟著未婚妻與他揮手道別,左手的婚戒閃著光,他被那光芒刺得有點眼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看著幸福的二人上了火車,他從口袋裏掏出盒子,打開——
一枚戒指。
和陳其左手戴的一個款式。
在眼眶裏滾了幾巡的眼淚大顆大顆打在盒子內襯、戒指上,他撥通了陸少朗的電話:“少朗,跟我說實話。我的醫藥費是不是陳其出的?”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才說:“是。”
“你故意不來送行換我來,也是他的主意?”
“……是。”
“捐獻者是誰?”
“……”
“捐獻者是誰?”
“不知道。”
周子文擦幹眼淚,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陳其,他去哪兒結婚?”
幾個結婚聖地在陸少朗腦海裏打轉,最後他還是選擇說出真相:“騙你的,他不是去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