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翠竹林蔭下,契歌獨自一人在林隱寺後的那汪清潭後打盹,酒杯順著契歌緩緩滑下的手掉落在地上。
咚!
發出了清脆的一響。
午後最是炎熱了,契歌本來就睡的淺,自被這小小的聲響給弄醒了。
我自饒有興意的懶懶的靠在樹蔭下看他,看他伸手撫弄了一下睡的散亂的墨發。
玉冠歪歪扭扭的,搖搖欲墜。
我不忍的離開陰涼的樹蔭下,靠近他身邊幫他整理好散掉的長發,熟練的挽了一個髻,他麵無表情的由著我弄。
“你什麼時候走?”他問。
“就呆在這兒,跟著你。”我懶懶的答。
他終是放下手裏睡覺都不肯鬆開的酒壺,背著他一輩子都不會離開的劍,往來時的路走,我一言不發的跟著。
“我不會再呆在林隱寺了,你好生留在這兒,別跟著我。”突然,他走到一半時回眸對我說,好看的眉頭皺了皺。
我亦是清淺一笑道:“你還欠我一身的靈元,你忘了嗎?”
他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他一遍。
我名叫邵華,無小字。本是沒有姓名沒有來曆的棄嬰,隻因為這林隱寺中有一位老道,塵時有姓為邵,便跟了他的姓,平日裏一直是老主持釋空將我一路帶大,現今正好十六芳華。
雖然是個不明不白的棄嬰,但長的亦算是容秀清麗,老主持也曾想過將我許出一個好人家,不求富貴,但求一生安好,有他老人家開金口,想必很多香客也是願意的。
但我至今未嫁卻是因為那個奇奇怪怪的瘋道士,說來也奇怪,他身為道士,卻居住於寺廟內,也不曾對煉丹修仙這些上過心思,隻似一般紅塵男女,常常喝酒尋歡,因此得了個逍遙雲子的虛號。
而我叫他未得號前的名字,叫子虛。
他名邵卿,字子虛。
若不是因為有老主持的庇佑,以他的行徑,他早就滾出這寺廟了。
主持仍是一如既往的護著他,這兩人因何結緣?為何結緣?我不知道,這個中具體的緣由我也問過主持和他很多次,均是含糊過去了,我也沒有再問。
隻是也許因為我是他撿來的,亦有一定的因緣,才生得他這麼個不討喜的性子,平日了老主持苦心孤詣的讓我練習琴棋書畫陶養性子,我大都不愛。偏偏喜歡看瘋道士耍那桃木劍的模樣。
“你想學?”他挑了挑眉。
我看準了往樹下輕輕一跳,正摔在他身上,抬頭望著他痞痞一笑。
“你肯教我?”
他也痞痞一笑。
從此以後,我便練了數十年的劍法,一招一式均是出自他的手。
有過和我同齡的小王爺,來拜訪佛寺,遇見我想納我為妾,也都被我打跑了,嚇走了,從此再無人打擾我一個人的逍遙自在。
但 自從……
自從三個月前,我去往寺廟山後的坡穀裏,尊主持之意尋些草藥……
卻遇見一條漂亮的白狐狸,這狐狸渾身皮毛通亮,竟無一根雜毛,漂亮的不成樣子。
我正尋思著這狐狸皮值多少錢?
從來沒吃過狐狸肉也不知道香不香時,它竟毫無覺察的向我走來……
看他走路的樣子似乎是腿傷了,我頓時想起了平日裏主持淳淳善誘的教導我要為人和善,對萬物生靈時常抱有一顆慈悲心時。
我心軟了,從背簍子裏拿出了剛剛從後山中尋出的草藥,坐在山泉邊細心替它清理傷口,上藥草,可惜沒有紗布。
我看了看新做好的裙子咬牙撕下一塊帛布來,這可是和子虛打賭從他那兒騙來的啊!
我痛心疾首。
上了藥用紗布裹了傷口,這期間它一直都很乖,竟似睡著了般,雪白的身子如果忽略那似炸開的傷口的話,還真美,比湘雲樓的慕青姐姐還要美。
想起上次和子虛逛廟會時,湘雲樓上慕青姐姐的驚鴻一瞥,哪怕同為女子,也失了魂,而子虛這老不正經的居然還打算進花樓!把我一人丟下,真是好打的算盤!我斷是不能讓他如意的。
後來,子虛用那胭齋閣的糕點桂花兒糕誘惑我——我同意了。
和他一齊換成平常男子的裝扮,夜裏瞞著主持去了湘雲樓。
主持,真是對不起了,都怪子虛用那胭齋閣的桂花糕誘惑我,不然我可是斷斷不能動了妄念的。
您平日裏的教導啊,我可一直都記著呢!無時無刻的不再念叨著我佛慈悲,可既然我佛無所不能,萬分慈悲,想必也就不會怪罪我這小小的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