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第二日。天灰雲低,欲雨的天氣,濕熱的風緊一陣慢一陣地吹著。
鴻霄殿的校場上,各路江湖人物濟濟雲集,黑壓壓一片,煞氣逼人,卻個個神情不安。各派掌門昨日一早收到一封來自鴻霄殿的密信之後,都連夜趕來這裏。
“到底什麼事?讓我們來自個兒卻不出現,什麼意思?”已經快到中午了,但是卻依然不見鴻霄殿的任何人,已有人等得不耐煩,“莫非是耍我們不成?!哼!肯定不安好心!”
“可是……師父,你看江湖中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塊兒了,會不會是相思門重金買殺手,把我們騙到這裏一網打盡?”光明派的一個弟子驚悚了。
其餘弟子在旁立刻附和:“不會吧?我還沒娶老婆呢!”
“我還沒給娘送終呢!”
秦山派的弟子不由輕蔑大笑了:“都是貪生怕死之人!哎呦呦,你家娘親喊你回家吃飯呢!哈哈哈……”
“你們!”光明派弟子怒火一把起,拔了劍就想單挑,“你們仗勢欺人!”
“仗勢欺人?兄弟,我怎麼看著你們光明派的人比我們還多呢!”
“閉嘴!”秦山派新上任的掌門人厲喝,“這個時候搞什麼內訌!”
光明派掌門人同時用眼神警告弟子。
“娘的!想逼死老子麼!老子先行一步!”
在鴻霄殿的校場上等了快半天,已有人等得不耐煩,正想率先離開,忽聽天空一聲刺耳的洞簫聲,不成音律,像夜梟的厲叫。
“我來啦!哈哈哈哈哈!”
刺破耳膜的大笑聲穿透而來,所有人紛紛抬頭,隻見一人披麻戴孝站在一座高樓的簷角上,手中拿著一把青碧色的長劍。
“怎麼又是這賤貨!”人群裏有人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今天不知道又要挖幾個坑了。”
“他有毛病嗎?怎麼穿成這樣,真是個瘋子!”
“他娘的,上次散布謠言,害的老子被家裏的那隻母老虎折騰得半死不活!待會兒散場了,老子一定要揍死他!”
“哈哈哈哈!兄弟,揍死我之前,在下為各位說一段大戲!——《至愛天下前傳》!”非滿樓老板一飛衝天,在空中急速旋轉了幾圈,又落在挑簷上,長劍直指腳下。
眉青派的一個女弟子卻忽然驚叫了一聲:“啊!掌門人!他手上的不是柳青嫵的劍嗎!”
眉青派的新掌門也不由吃了一驚,非滿樓老板立即附和,揮舞手中的青劍。
“這位姑娘火眼金睛,以後一定能嫁個如意郎君!對,今天的大戲女主角就是——柳青嫵!”他猛地轉頭,青劍從光明派到秦山派,再到少林寺,最後指向眉青派一群人,顫抖地說,“你們!你們!還有你們!一個個都是凶手!凶手!”
所有人被搞得莫名其妙。
非滿樓老板又狠狠地舞了幾下手中的青劍,再用力回頭:“在天比翼,在地連理,英雄紅顏,振嘯江湖!”天空中的聲音漸漸柔軟,“嫵兒,你已是我的人,我定不會負你!你再等我幾天,我一定回來娶你!”
“夙郎,我等你。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非滿樓老板持劍在空中來回飛旋,看得底下的人眼花繚亂。幾次飛旋之後,又重新站定在挑簷上,一把扯了身上的麻衣,高聲大喝:“——這就是柳青嫵的初戀!雲夙!”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呃,上次他不是說柳青嫵和空明方丈有奸情嗎?怎麼又變成那個老魔頭了?”
“錯!你大錯特錯!”挑簷上的人用力把劍指向說話的那人,“上次是我瞎編的!哈哈哈哈哈!其實,真想就是——來來來,趕緊下注!”
“瘋瘋癲癲的!不知所雲!師父,我們還是走吧!”光明派的弟子不屑。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師伯是被誰殺害的嗎?難道你們都不想知道自己的師父和師弟是被誰殺死的嗎!!”非滿樓老板高聲大笑,“哈哈哈哈!不想知道的,都走吧!走吧!”
有人不禁疑惑了:“凶手不是畏罪自殺了嗎?”
“錯!你也大錯特錯!”挑簷上的人立刻接上,“一個充滿仇恨的凶手是不會畏罪自殺的!所以——那個‘凶手’不是凶手,那個‘凶手’是真正凶手的推手,真正的凶手才是幕後主手!”
……頭好昏,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底下的人罵罵咧咧的時候,飛滿樓老板又開始唱戲——
“花開花落年複年。最後雲夙到底有沒有再出現呢?雲夙愛漂亮,愛拈花惹草,愛逛窯子,總之萬花從中過,輕浮浪子非他莫屬!可是,浪子心中卻藏了個最愛的女人,於瀲灩!那一晚,月黑風高,幹柴烈火,雲夙錯把柳青嫵當成情人,奸了一奸,再奸又奸,一百遍啊一百遍!”
非滿樓老板狠狠把劍插進了屋簷上:“所以,雲夙沒有出現!於是,悲劇開始了——”
“娘,為什麼我沒有爹?”
“你爹他……會回來的。”
“是的!一年後,柳青嫵生下了一個男嬰!他的名字叫——保密!”唰唰唰幾下揮舞,無數花瓣從空中飄落,非滿樓老板以天女散花之姿飛向另一端屋簷上,哢嚓一聲,砍碎了幾片屋瓦,“柳青嫵的悲劇才真正地開始——”
“賤人!你私通邪教,生下孽障,今日,我姚進要替武林除害!”
“我秦壽絕不容許這個孽障留下危害世間!把雲夙的孽子交出來!”
“嘖嘖,其實柳青嫵這賤人長得也挺有姿色的,秦壽兄弟,咱們……嘿嘿嘿。”
一聲尖銳的洞簫刺破空氣,又驟然乍住,非滿樓老板用力一掰,斷成兩截的洞簫應聲而落,他眼中布滿血絲:“兩人色心大起——各位,後麵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你胡說!我師伯才不是這樣的人!”光明派的一個弟子憤怒大叫,“這個瘋子亂咬人,汙蔑我師伯!不得好死!”
“他沒有胡說。”那弟子的叫囂聲剛消失在空氣裏,一端的屋簷上忽然有人靜靜道。
飛簷上,一人披著大紅色的衣袍負手而立。所有人大吃一驚:“雲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