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勢,分久閉合。合久則必分。文王得民心而伐紂,方有薑子牙輔武王興周之八百年。傳至後世,幽王戲諸侯的烽火戲了百鎮諸侯,卻燎了九州大地。數百年之後,七雄並起,逐鹿中原。終有始皇一掃六合,九九歸一。秦皇不仁,楚霸王被堅執銳,伐無道,誅暴秦,善始卻不能善終。赤帝之子得了天下,又有張子房旺漢四百年。漢末軍閥混戰,眼見得曹孫劉鼎足而分天下。魏武王奸雄一世,卻被司馬氏竊國。由此大勢歸晉。晉祚一百五十五年,神州又亂,百姓塗炭。劉裕篡晉,國家大亂,經曆五胡十六國又歸於隋。隋朝短命,大唐李氏取而代之。周而複始,分合不定。
話說到這李唐之後,不知又曆了幾朝換了幾代。歐陽氏建國,欲效古周之興盛,續國祚千年而定號“大周”。因國都在南,又被稱作“南周”。南周傳到十一帝,一百七十年。永光帝崩,年僅一十九歲。因膝下無子,權相李騫率文武百官“公議”,將大位傳與僅六歲的太熙帝之子,永光帝之弟,定年號“光和”。而李騫自己名為“輔政”,實則結黨營私,把持朝政。再加上,國家連年災禍,百業凋零。西北異族壯大,擾邊不斷。西南巴蜀之地暴民揭竿而起。種種跡象表明,又一個亂世將至。故事就發生在這南周光和年間。
光和二年,方過驚蟄。江南道治所越州城內人頭湧動。江南道便傳出了如春雷一般驚人耳廓的消息。江南刺史江皓明,將要在越州,開堂公審湖州縣令張梵貪汙一案。因這是南周開國以來第一遭,聞得此訊,各處的民眾的紛紛聚來,爭先恐後的要瞧瞧江州的“青天”如何懲這治貪官汙吏。
“武哥兒,你快瞧,這越州城裏比起咱們揚州,竟是如此熱鬧!”劉易武循聲望去,雖是春寒料峭,越州的街道上比肩接踵,車馬不息。“小福,你去前頭問問,這越州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一身車把式打扮的小福應了一聲,麻利的鑽進人群去了。劉易武見人多擁擠,翻身下馬來,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正了正帽子,又整了整馬背上的褡褳,邊對身後的人說:“三爺。瞧這樣子。咱們今天怕是連個客棧都找不到了呢。”身後那人笑了笑也下馬來道:“這年已經過了多時,越州還是如除夕般熱鬧。看來是刺史治理有方,民間升平了唄!”兩人有說有笑,行不多時,就見到小福又從人群中鑽了回來,打了個千兒道:“主子,小的問明白了。街上的人呐,都是來看刺史江皓明公審湖州縣令的呢!湖州縣令張梵因為貪墨,叫湖州百姓聯名上書告了一狀。書狀直接呈道了刺史府。這江刺史啊,說是要當著大家夥兒的麵來審這個貪官!”
“噢?這倒是奇了!”劉易武對三爺道,“開國以來就沒聽說過刺史公開審縣令的。”“是啊,縣令是朝廷命官。這事關朝廷體麵。循製應該由刺史報呈朝廷,再由朝廷發文讓吏部、刑部、大理寺三堂會審才是。這江南刺史怎麼如此行事呢?”話音剛落,旁邊路過一人突然轉頭道:“聽這位先生的口氣,仿佛官宦子弟。您不是本地人吧?”三爺和劉易武定睛看時,見那人虯須大髯,身高臂長。劉易武一抱拳,對那人道:“足下見笑了。鄙人姓劉,我們是從京師來的。請教足下貴姓?”“在下一草民耳,賤姓何足掛齒。劉爺不是本地人,不怪您不知道。如今朝中奸相當權,不法墨吏橫行。江刺史要審的,正是那朝中奸臣的爪牙。若按這位爺說的,交朝廷議處,隻怕是官官相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三爺聽了這人的話也是心下一驚。在京師可沒有人敢說“奸相當權”這種話。而且這人口稱草民,又對朝廷的事如此熟悉,必不是一般人。正要開口問,隻見那漢子一抱拳道:“今日這案子就在前麵四方街的刺史府開審。爺們若是有興趣,不妨去看看。江刺史是個為民著想的好官呐!在下還有事,就告辭了。”言畢一閃身入人群,三兩下便不見了蹤影。
“三爺。這人好身法!看來越州城裏藏龍臥虎,咱們得要加倍小心才是。”三爺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早聽說江刺史身邊有江湖好漢相佑,看來此言不虛。”倒是那小福被方才幾句話撓得心癢,便試探道:“主子爺,要不咱也去看看熱鬧?”話音剛落見劉易武一瞪眼,便將頭耷拉了下去,恭敬的立在一旁。“好啊,看看也無妨。”三爺道,“易武,咱們就去那個四方街刺史府瞧瞧‘公審’去罷。”
此時的江南刺史府衙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水泄不通。侍衛門吏賣力的維持著治安,將人們擋在府衙大門外。但人群依然是比肩接踵,你推我攘,還有不少被府衙的門檻絆倒,摔個狗吃屎。頑皮的小孩兒扒著門上的銅釘,爬起老高。隻聽得三聲鼓響。衙內傳出一聲喊道:“江刺史升堂囉!”接著便是一陣水火棍擊地的悶聲。民眾被這一嗓子撩撥的更是起勁。前排的人已經是站立不住,口中罵娘不止。人群中也不乏趁機搗亂揩油的。“唉喲!誰摸老娘屁股!”李家的大娘一聲尖叫,反而引來一陣嘲諷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