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求出否(1 / 2)

白蘇令十二上飯,她知道顧連州其實並不習喜歡人服侍用餐,所以便坐在一側撫琴。

“這位公子,想聽什麼曲子?”白蘇盤膝坐好,裝作茶館裏賣藝的樂者,那架勢似是準備接受點曲子。

時下,樂者雖隻是賣藝的之人,可事實上地位並低下,至少比商人身份不知高出多少,有些擅譜曲的樂者是很受追捧的,稱為樂師,便如太學中的師罄便是一名受人敬仰的樂師。

顧連州咽下口中的飯,從善如流道,“廣陵散。”

因顧連州從來都是食不言,白蘇本隻是隨便鬧一鬧,沒想到他真的點了一曲,可這曲子白蘇連聽都沒聽過。

“不會。”白蘇眼巴巴的盯著他,示意他再重新點一曲。

“胡笳十八拍?”這是時下最流行的曲子,應當會了吧。

白蘇撓撓脖子,隨便撥弄了兩下琴弦,歎道,“胡笳十八拍太過哀戚,影響食欲,不如隨性談一個吧?”

“嗯。”顧連州淡淡看了她一眼,心中實在懷疑,她連胡笳十八拍也不會,不過這曲子確實太過哀戚,便索性遂了她的願。

白蘇從前便喜歡古琴曲,卻一直沒機會學,穿越後,自從在白府練了一陣子,她便喜歡上這種消遣的方式,平日無事時,也會撫弄一會兒,卻從未彈給別人聽過,至今在也不知自己水平如何。

她凝神片刻,先以低低的琴音入曲,陡然揚音,轉入平穩,音韻暢達,節奏自然。

萬籟俱寂的清夜,琴音逼真暮鼓晨鍾,猶如天籟與地籟的悠揚肅穆,古刹梵語,如宿禪院,令人身心俱靜,自然進入清淨空靈的境界。

顧連州的動作一頓,看向閉眸撫琴的白蘇,昏黃的燈光鋪在她身上,使得整個人都散發淡淡的暖意,柔和的,令人無法不動心。

白蘇並不會華麗的技法,然而她的琴音,莊嚴燦爛,愉快恬暢,全然將這曲子的意境表現的淋漓盡致。

一曲終了。

白蘇放下琴,笑問道,“如何?”

“何曲?”顧連州起身走了過來,盤膝坐下。

這曲子他從未聽過,但既活潑又寧靜莊嚴,十分奇特,一聽之下便喜歡上了。

“普安咒!”白蘇笑嘻嘻的伸出手,“公子,聽了曲子好賴也要賞些吧?”

顧連州微微一笑,朗朗如月,“你是是扮樂師還是乞丐?”

白蘇撇撇嘴,看他把琴取放到腿上,試了幾個音後,直接入曲,竟是把白蘇方才彈得的《普安咒》又撫了一遍。

不矜躁,不疾驟,不漂浮,不滯澀,比起白蘇所彈,少了些輕浮之感,更多了幾分佛法莊嚴,曲中的喜樂全非單純歡喜,而是普渡眾生的悲憫歡愉,令人禁不住想要膜拜。

白蘇定定凝視著他沉浸於曲中的模樣,菱唇輕抿,目光瀲灩。

顧連州的肩膀很寬,四肢修長,身材軒昂矯健,俊美無鑄的麵上,黑羽翎似的睫毛覆蓋下,若隱若現一雙流光溢彩的墨玉眼,他偶然轉眸間不似平素的漠然,居然破天荒的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樣的賞錢可好?”曲終,顧連州修長的手指按壓住琴弦,轉眸問道。

白蘇呆呆的點點頭,她總覺得近幾日的顧連州少了許多淡漠清冷的氣息,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溫柔。

這樣的你,教我該如何舍棄......

“明日我便回政陽去了。”顧連州放下琴,靜靜的等待白蘇的反應,如果她想求出的話,這時便應該說出來了吧!

距離年關不過還有半個月的時間,白蘇夜不能寐的在去留之間掙紮,就在方才,看著那難得的溫柔模樣,她幾乎要不顧一切的為他留在這裏,為他鬥,為她爭風吃醋,為他不擇手段。

然而終究不能,白蘇太了解自己了。無關愛情,單是以她的性格便絕不能容忍被欺壓,她可以忍耐,就像忍耐錐心刺骨的疼痛一樣,可她總有一日會忍不住,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孝節公主,給他惹下禍端。

便是在他說出這句話時,白蘇已下定了決心,“夫主,妾,欲求出。”

妾,欲求出。

白日顧風華的話,竟是一語成讖!

刹那間,顧連州的心宛如漏了一塊,撕扯的疼痛,遠遠超過了他自己的想象,然而驕傲如他,斷不可能說出半句挽留的話。

昨日的解釋,已是他二十幾年頭一次。

房中一片靜默,隔了好久,他才勉強用盡全身力氣穩住自己的心痛和聲音,“卿離開我,可有打算?”

他的意思是,是不是去投別的男人了。

白蘇自也是聽懂了的,垂眸道,“繁祭酒曾向妾求娶,不知他是否嫌棄妾已非處子之身。”

她明明,明明不會嫁給任何人,然而那一刻,不知道為何,她卻如此說了。仿佛疼痛時非要死死抓住某樣東西,才能緩解,但白蘇清楚的知道,不過是兩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