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的十分憋屈,又耗盡心力,白蘇回到成妝院時,連披風都不曾脫下,便直接躺在塌上睡著了,幾個侍婢幫她解下狐裘,也沒有醒過來。
這一覺直睡晚飯前後才醒,渾身依舊脫力一般,絲毫提不起力氣,甚至連喘氣都有些困難。
“小姐,大夫人派人送了一盆蝴蝶蘭,大夫人院子裏的侍婢已經等候多時了。”十三見白蘇醒了,立刻通傳。
白蘇倦意正濃,一句話也不想說,便對十三點點頭。
十三揚聲道,“請人進來。”
寢房的門緩緩打開,來人是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小丫頭,一襲米色麻布粗衣,臉龐白淨,五官倒也周正,一雙眼低垂著,看不出神情,舉止得體,落落大方。
“奴婢十七見過素女。”小丫頭穩穩的跪在地上,將手中一盆紫色的蝴蝶蘭高高的舉過頭頂,“此乃滇西蝴蝶蘭,夫人得了兩盆,聽說素女近日對花草頗感興趣,便遣奴婢送來一盆。”
白蘇半眯著眼,盯著蝴蝶蘭纖細的枝幹,在空氣中顫顫巍巍的搖晃,宛如一陣微風便能將其折斷。
“放下吧。”白蘇有氣無力的說出這三個字,便急急喘上幾口氣,才又道,“代我謝謝母親。”
十三見白蘇麵色蒼白,氣力不濟,便接口道,“十七,小姐身子不適,請多擔待。”
這個十七並不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然而畢竟是大夫人院子裏的人,若是回話的時候含沙射影的說素女什麼不是,大夫人怕會不高興了。
“奴婢不敢,既是如此,奴婢這就回話去了。夫人還說了,此花乃是老爺最愛,請素女務必照看好,下個月夫人會來成妝院賞花。”十七恭敬的行禮,將那盆蝴蝶蘭交給十三手裏。
“素女......”遲蓉憐惜的看著白蘇。
遲蓉和香蓉服侍白老爺五年,對於大夫人的脾氣十分清楚。大夫人最看不得有誰比白絮強,雖說白絮是前夫人所生,卻是一直在她膝下撫養。她明明知道素女不擅園藝,身體又弱,偏偏給了這麼個差事,不是故意刁難是什麼。
可素女是素女,如今在這軀殼裏的確是一個園林工程學碩士,白蘇雖然不如素女能賦詩作詞,卻是十分擅長園藝的。
“這花兒如此纖細,必然嬌弱的很,素女身子弱,便回了夫人吧?”遲蓉建議道。這也確實是個辦法,總比到時候養死了,被大夫人責罵的好。
白蘇抿嘴淺笑,她不僅會養花,而且是十分會養。隻不過,她現在身體太差了,連稍微緊張一會便渾身虛脫,哪裏有閑暇去養花供一個閑得發慌的貴婦賞。
“無礙,放在那兒吧,待我明日料理它......”白蘇說著說著,眼皮又開始打架。
遲蓉幾人麵麵相覷。十三心中湧起一陣恐慌,眼見素女如此,難道真如醫女所說,命不久矣?如果白蘇真的殞命了,等待她和十一、十二的,是再次被買賣的命運。
經過小半個月的相處,她也多多少少的摸清了白蘇的脾氣,雖然有時要求古怪,又有些懶散,但白蘇對待下人十分寬厚,像她們這樣的奴隸能遇上這種好脾氣的主子,實在是莫大的福分。
不行,素女一定不能有事!
天還剛剛擦黑,十三匆匆的朝後山跑去。
被暮色籠罩的後山,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遠遠的能看見半山腰上那一盞豆大的燈火,隨著著輕風忽明忽滅。那裏是白府醫女的住所,那位醫女也是個奴隸,因為身懷醫術,所以被允許單獨居住。她厭煩與人打交道,便就選擇住在半山腰上茅屋小院裏,寧願與毒蛇猛獸朝夕相對,也不願與人相交。
春日草木開始複蘇,醫女又不常下山,所以上山的路幾乎被埋在新長出的草叢中。十三咬咬牙,順著一條被雜草半掩的小路向山上攀爬。
暮色沉沉,道路崎嶇,十三走的十分吃力,但所幸一路上沒有遇見野獸毒蟲。
等到半山的茅屋前時,天色已黑,燈火剪影中,一個女子秀美的側影正準備吹燈。
“醫女!”十三踉蹌著奔到院子門口,急急的拍門。
屋裏的女子輕輕“咦”了一聲,推門出來。
十三便看見了一襲白色麻布深衣的秀麗女子,她長至腿彎的烏發隻在背後鬆鬆結起,臉盤消瘦,縱然天色很暗,十三依舊能夠瞧見她如繁星璀璨的眸子,在暮色裏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