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女猛的停住腳步,不可置信的看向白絮,又轉向白蘇,“三妹,她說的,可都是真的?”
她就是頭腦再簡單,也能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白蘇竟然為了救她而把自己搭進去!那衛尉寺少卿——陸離,對女人如對牲口一般,在尚京城裏是出了名的,即便他如今位高權重,相貌堂堂,也沒有一個女子願意嫁給他。
白蘇心中苦笑,看著珍女欲哭還忍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單純的小丫頭在想些什麼,她可沒那種舍己為人的氣度。
“還有,你自己與別的男人有染,為了賠禮,卻要我這個嫡出的姐姐嫁過去......父親到現在還火著呢,你最好小心點。”白絮盯著白蘇陰陽怪氣的說道。
字字句句如針紮似的刺進白蘇心裏,胸口悶痛的厲害。以她身體的反應來看,這件事似乎也不是空穴來風。
白蘇並不了解這件事情的原委,也不想與她過多爭論,便拉著珍女進廳去了。
白蘇一進屋,一股濃濃的脂粉香氣撲麵而來,嗆得她幾乎咳嗽起來。她抬起寬袖稍稍遮掩鼻子,感覺好受一些了,才抬眼看過去。
飯廳內的擺設簡單,最顯眼的便是一張很大的飯桌,桌子低矮,所有人都是跪坐在錦緞棉墊上。
主位上坐的是白老爺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女人衣著華麗,麵上塗的煞白,卻依舊掩不住歲月的痕跡。右手下方,是三個男子,其中兩個約莫已有二十歲左右,身姿端坐,儀態得體,而另一個卻隻是七八歲的孩子。三人眉宇間與白老爺有六七分相像,白蘇猜測那是自己的兄長和弟弟。
白蘇轉頭看向脂粉氣最濃的左側,竟是七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或明豔、或柔媚,各有千秋。
“父親、母親。”珍女朝主座上的白老爺和白夫人行了個半蹲禮。
白蘇也有樣學樣。她身為妹妹,落後姐姐一步行禮是應當的,是以她的遲疑並沒有惹人懷疑。
行禮後,珍女並沒有急於入座,白蘇也發現她身旁還站著兩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兩個女孩也朝白蘇和珍女行禮,“二姐,三姐。”
直到白絮進來行禮後,姐妹幾個才依次序坐好。
白蘇發現這裏十分注重禮節,長幼有序,所以接下來便不敢亂動,珍女做一步,她便跟著做一步。
所有人都坐定以後,侍女才將熱騰騰的食物端上來。這個時代以肉食為主,一桌子菜上齊以後,竟然沒有一道菜是單獨的素食。
用餐時除了不可以說話,並沒有特別的禮節,但笨重的筷箸和油膩的肉,再夾雜濃重的脂粉香氣,對白蘇來說簡直就是酷刑。
飯廳裏落針可聞,這些人吃飯連咀嚼的聲音都沒有。
直到白老爺擱下筷子後,所有人都立刻將筷子放了下來。
白蘇鬆了口氣,總算熬到頭了。
白老爺接過侍女遞來的水和絹帕,漱了口,拭了嘴,這才看向這邊,“五日後便是考校之期,你們學業如何?子邵,你身為兄長,先說說吧。”
白老爺話落,為首的青年男子叉手道,“回父親,兒下月便可出師,欲投連州公子。以兒的才學,必然能成為連州公子門客。”
聞得此言,白老爺麵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雍國誰人不知,顧連州乃是太子少師,成為少師府的門客,也就等於投靠了太子。那等地方,一般才學是進不去的,白子邵敢如此肯定,必然是很有才華了。
“子渠呢?”白老爺摸著美須,笑眯眯的問道。
“兒......兒如今學的是《孟子》。”白子渠聲音怯懦,雖然一樣行叉手禮,卻不敢像哥哥那樣直視著父親。
四書五經是學子必學,雖然有很多人到老都還在研究四書五經,可研究和學習可不一樣!白老爺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顯然對他的回答十分不滿意。
白子邵瞥了弟弟一眼,唇角輕蔑的笑意一閃即逝。卻恰好被白蘇捕獲,不過她也並沒有多驚訝,同是二十歲,一個才華橫溢,一個卻隻學到《孟子》,任誰都會輕看後者。
白老爺淡淡的瞥了最小的男孩一眼,那孩子一哆嗦,忙有模有樣的行禮答道,“回父親,子荇最近通讀《周易》,頗有頓悟。”
白蘇心中愕然,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能看得懂周易嗎?四書五經中,當數《周易》最為晦澀,古人用它來預測未來、決策國家大事、反映當前現象,上測天,下測地,中測人事。可見人人都可以看這本書,可真正能看懂的人卻寥寥無幾。
白老爺麵色稍霽,看向白絮道,“絮兒向來是最省我心的,三個月後便出嫁了,為父特許你五日後旁觀。”
白絮神色複雜,欣喜的表象之下失落暗生,柳家雖然富甲天下,她嫁過去做柳家未來的主母必然是錦衣玉食,但無論如何都隻是商賈的身份。而白家地位低下,想要進王侯貴胄的門,必然隻能是姬妾。
總算是喜憂攙半了。
“素兒,你呢?”白蘇正忙著在心中理清這一大家子的關係,忽聽白老爺點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