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月,沈弱水在宮中偷得浮生半日閑,偶爾出門散散步,倦了便練練字,或者跟著小櫻、心竹她們學刺繡。盡管總是把老虎繡成貓,倒也算能打發時日了。而她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從前方送來的家書。一封一封無不訴說著思念。知道他很英勇,也知道他毫發無傷,就能讓她高興上好一陣子。說到戰略,她也免不了找慕清一和韓淩說說問問,是不是這麼能行。這些日子,倒是讓她多讀了些孫子兵法。韓淩夫婦來時總要說笑,說這肚子裏定藏著個蓋世英雄。將來名揚天下,不在話下,畢竟還在娘胎就跟著讀兵法了。
而慕炙一在戰場幾乎是腳不著地。戰前忙著鼓舞士氣,謀劃戰線;戰時忙著衝鋒陷陣,敲響戰鼓;戰後又要安撫傷兵,不得休息。他最安生的時間便是握筆寫信的時候了。想著遠方的妻子此時正摸著肚子想他,嘴角總會不自主揚起。好幾回被人看見,將士們還以為他這是想到了攻克敵軍的好主意了,也跟著樂嗬。
第二個月,沈弱水慢慢有了妊娠反應,還是散散步,練練字,刺刺繡。隻是越發呆不住。偶爾用膳時,聞一下就會幹嘔起來。宮中的禦醫們時刻準備著應付沈弱水的各種反應。這種提前的妊娠反應於是受到了眾人的關注。隻是一段時日下來,這樣的症狀始終沒改變。給慕炙一的回信裏隻字片語帶過這件事後不久,太醫院與禦膳房裏所有人絞盡腦汁,是日日獻媚啊。私下裏有人傳說,上頭給的命令,能減輕皇後妊娠反應者,賞一千兩銀子。這些沈弱水是不知道了,隻是每日應付起這群人來,頭疼不已。沒人時,沈弱水會對著孩子說上一個時辰的話。不知道說了什麼,可一句一句卻是沒有停下。
慕炙一越發驍勇,加緊了備戰。偶爾殺殺敵,燒燒糧草,劫劫俘虜什麼的,也是沒閑下來。將士們自然折服於他。讓他們甘心屈膝下跪的人如果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那跪得也就不冤了吧。
第三個月,沈弱水的肚子已經顯懷了。妊娠反應沒有減輕,反而更厲害起來了,幾乎是見著能吃的濕東西,就能嘔上半天。雙宿宮裏的宮女太監無聊時就開始打賭,賭沈弱水肚子裏的是男是女。你一文我一文的,然後,小櫻霸氣壓下一兩銀子,道:“我賭是對龍鳳胎。”沈弱水知道後,嘴上沒少罵:這幫兔崽子,竟然拿我肚子裏的孩子開玩笑。可她心中卻是多加了一句:我賭一百兩,賭我生對雙胞胎。練字不成,刺繡不成,沈弱水便執著起散步來了。畢竟眼下隻有這麼一件有益身心又行有餘力的事情可以做了。於是,沈弱水終於擺脫了路障的身份,宮裏能走到的地方都能記下路線了。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也越發盼著遠方的歸人。
慕炙一終於殲滅了敵軍,除清了餘黨,平鎮了契遼,再次簽下盟約。帶著與他打下勝利的戰士們回國見父老鄉親。
第三個月的尾聲,沈弱水終於迎回了她的丈夫,她的征人。
隻是歡迎禮上,她見到了另一個熟人。慕炙一之前的書信中其實都有提過哈頓,這場仗本就是月國和大單齊心協力打下的。隻是沈弱水也不知是沒看到還是刻意沒注意。這回看到那人,著實吃了一驚。
哈頓的目光在沈弱水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轉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那裏,是她的孩子,卻也是他的孩子。心中淌過酸流,他極力忍住,還是笑著與沈弱水打招呼,就像闊別多時的舊友一般,全不提從前種種。
沈弱水也是難得糊塗,雙方囫圇吞棗了一番。
“許久不見,公主別來無恙。”哈頓與沈弱水打著招呼,卻不以皇後稱之,隻願喚其出嫁前的名號。一旁嗖嗖的冷風襲來,他全部無視。
沈弱水倒不在意。“多謝大汗掛念了。一別便是一年之久。大汗變了不少。”
“哦?不知本汗哪裏變了?”
“嗯……變成熟了。”終於會說人話了。
哈頓猛然一笑,偏頭看向沈弱水。俏麗的側臉就在眼前不遠處,因著為妻為母,滋潤不少,嫵媚不少,更添韻味,與從前一樣奪人眼球。他看得一怔,眨眼後卻釋然不少。若是她不即將是孩子他娘了,一定要再爭上一爭,如今,還能見著人,總是好的,該滿足了。
“年歲增了,自然要成熟的。”
兩人又是說又是笑的,慕炙一當著眾人的麵不能光明正大吃幹醋,可也不會委屈自己。散了眾人,他便以與妻子敘敘舊為由拉走了沈弱水。
而貼身太監順子則被打發去帶哈頓熟悉皇宮了。某太監於是很察顏觀色地在隨便參觀了一下禦花園之類的地方後,將某大汗帶到了雙宿宮門外。言當初花費多少精力打造這麼個宮殿,言帝後如何情深不悔。某大汗挑眉,看了看雙宿宮的牌匾,然後回頭盯著某太監,似笑非笑。某太監強顏歡笑,看不見的另一個側臉冷汗直流。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