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顯看他喝得津津有味,問道:“你喜歡嗎?”
“拒絕不了。”柏夭老實地回答,“至今沒哪個部族能拒絕,尤其是戎人,他們極其嗜酒。”
蘇顯陷入沉思。
隔了一刻,他站起來,撩靠簾子:“來人!去查查營中剩餘的酒量,立即回報!”
柏夭一臉迷惑:“王子,你……?”
“我不擅長行軍打仗。”蘇顯自信而慧黠地看著他,“但我擅長愚弄別人。”
入夜。
夜晚是萬物休憩的時間,而對於陰謀,則是個例外。
悄悄潛伏包圍了周人營地的赤烏族與阿謨部認為黑暗是最妙的掩護屏障。
他們接近他們的目的,無聲無息。
今天的收獲會是什麼?!晚風中浮動著隱約的血腥味……
離燈火通明的營帳一射之遙時,他們發動了又一次突襲。
然而,除了燃燒的篝火和幾個大陶罐,半個人影也找不到。
一股香氣撲鼻。
陶罐中飄起迷醉卻致命的香氣。
首先發現它的戎人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著嚐了一嚐。
原來是酒。
他很得意地呼朋引伴,結果招來大多數在空蕩蕩的營帳間尋覓戰利品的家夥。
很快,他們以族為界限,劃出了兩個陣線,為了能占有幾罐酒展開激烈爭鬥。阿謨部清楚酒的好處,他們吵鬧著要求分得更多,赤烏族則討厭被不公正對待。
“不錯,不錯。”躲在遠處的蘇顯滿意地觀察敵情,“一點不足道的誘餌,威力卻這般明顯。……柏夭首領,下令火箭準備吧。”
柏夭怔了一怔:“是!”
“慢著!”阿齊利發瘋地跑來,拽住蘇顯的領子,“你沒把爾瑪叫來!你不告訴她今晚我們的計劃!她還在帳子裏!”
蘇顯奮力甩開他,冷冷道:“我為何必須叫她?和她親近的惟有你罷了。”
阿齊利渾身發抖:“是你吩咐我調動隊伍,我哪來空閑?!”
“那就算了。”蘇顯不在乎地說,“隨她去吧。”
“你故意的?!”阿齊利眼珠發紅。
蘇顯漠然:“你別忘了,我可並非你戴著狼牙金圈的兄弟……”
“我會記得的!”阿齊利吼道,直朝營帳去。
柏夭看看他,再看看蘇顯:“……王子,不追嗎?”
“不。”蘇顯斬釘截鐵,“首領,這種蠢人得他自己救自己,否則他永遠清醒不了。下令,弓箭齊發!”
“爾瑪!爾瑪!”阿齊利衝進布滿敵人的營帳,焦急地呼喚。
她在哪?在哪?!
他在目瞪口呆的阿謨部與赤烏族麵前穿過。
隨即,帶火的飛矢流星般投射在營地各處。
中埋伏了!
腦海中一旦閃過這個念頭,他們顧不得其他,拿著能拿的東西四下奔突。
借這時機,阿齊利順利摸到關押爾瑪的帳子。
爾瑪縮在帳子一角。
“爾瑪!不怕!我來了!”他一陣酸楚,扶起他親愛的女人。
她仰起臉,滿麵淚痕:“你是誰?”
“啊?”阿齊利不明所以,揩淨她的眼角,慰貼地說,“有我在,不怕了。”
“滾!”爾瑪重重一掌,“你滾!你們盼的,不就是我死嗎?!”
阿齊利跌坐在地,懵了。
爾瑪爬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塵,無動於衷地俯視他:“要重複多少次呢,滅我部族的塔溫的兒子?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是個傻子,天真地以為還可以保護我,你錯了。上光在的話,他為了不傷你的心願意使我多活幾日,可他不在了……憑你的力量,根本保護不了我。我要離開你們。”
“離開?”阿齊利緩不過神,“離開?”
爾瑪踱到帳邊:“你真的是個傻子!遮蘭城被你們抓到,是我和阿謨的約定;把孩子說成是上光的,是我保命的計謀;殺掉發現我與阿謨聯絡的周人,是我的手段,我都承認……”
阿齊利呆呆地盯著她,半晌決絕地道:“爾瑪,我對你,不會變的!”
爾瑪在袖子中摸索:“世上不存在不變的心。”
“我和上光不同!”阿齊利辯解,“當你來到我阿媽大帳的那天,我……”
“夠了!”爾瑪打斷,亮出匕首,“放我走。”
“你去哪?”阿齊利阻攔,“你別回阿謨那!”
爾瑪的匕首挨他耳邊掠過:“我懷的是阿謨的孩子,孩子出生時得見他的父親!”
“不!”
匕首紮紮實實地□□他腹中。
爾瑪靜靜的望著浸潤在血泊裏的他。
“活,比死更痛苦。”她生平第一次吻了他略略冰冷的唇,“我對你不起。”
……
火,在營地內肆虐。
煙霧彌漫。
“王……王子,在這!”柏夭咳嗽連連。
蘇顯試一試阿齊利的鼻息,歎口氣,拖起他。
“蠢人總是命長。”將沉重的傷者抬上造父的車子,蘇顯回頭,營地已是火海,“去啦,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