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我帶到廁所裏,“跪下。”
這是父親給予我的教導,他認為疼痛才能教會一個人知道疼,從而讓自己學會怎樣不疼。我順從地跪下,不是卑微,不是懦弱。
“我說過什麼。”他的聲音還是沒有起伏,可我知道他一定生氣了。
“凡事冷靜果斷。”
“什麼意思。”
“做事經大腦思考,不做無謂的事。”
父親轉過背,麵向我:“那你做了什麼,難道我隻是要你背熟它們嗎!”
“我說過什麼,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為一時之氣,不為鬥米折腰。你都聽到哪裏去了!”
“清春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知道父親的眼是會出賣自己的,那雙反射我人生光芒的眼,他已經看到了身為他兒子的我,該有個什麼樣子的未來。
我曾不能理解他對事情要求完美的苛刻,甚至覺得這是種變相的強迫症。
後來我才知道,他為什麼強迫自己直至完美。父親隻有二十八歲比起李君臣和許少祁的父親確實要年輕很多。而他有勇有謀,卻不是他同齡人能相提並論的。
父親的人生是爺爺一早就安排好的路,娶妻生子,然後繼承大業。
相比爺爺對父親的嚴厲,我覺得父親於我還是好的。他從不會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即使有時候排斥卻也不代表不喜歡不能做,我是那樣崇敬他憧憬向往他的一切。
跪在廁所裏有些時候,來往的人都時不時偷偷看上一眼。
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沒有人知道我為什麼跪在這種地方,更不會有人知道,這隻是一個父親教導兒子的一種方式。
而我心滿意足…………沒有比父親的重視更讓我身心舒暢。
當我認為我起身時一定會是派對結束的時候,而事實卻不是這樣。
許少祁躡手躡腳來到我身邊,用一根
逗貓棒逗弄著我耳後。雖然極其痛癢,我卻仍是風輕雲淡。
他見我毫無動作,倒是他先惱怒,扔掉了逗貓棒,語言十足挑釁,“喂,你那爸是繼父吧,真替你傷心,地板也怪硌人的,你是不是被虐待慣了?還是你媽把你這拖油瓶帶去的時候,就已經被下馬威啦!”
此時內心有一股熱血翻滾,我隻是按耐那股衝動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喂!你不是啞巴啊,剛才還會說對不起呢。”
不想搭理他,我盯著前方鏡中的自己,時刻提醒自己,沈清春要冷靜,冷靜。
“喂,你爸和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從側旁繞到我身前:“你爸對你那麼嚴厲,嚴厲到小孩子的一種惡作劇都要歸罪於你。能不讓我懷疑你不是拖油瓶麼。”
“再說,我想一個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天空,不管大人多麼期望我們有個美好的未來也不能扼殺我們的童年!”他那股憤憤不平的氣勢。
說的也沒錯,不過有錢人家的孩子不應該是沒有童年的嗎。
“喂,你不和我們玩,是不是什麼都沒玩過?不知道玩具怎麼弄?”被他這樣一問,我抬眼心虛一望,果然他在笑,“我就知道,不過我從不聽我爸的話,我們約法三章我十歲之內不許幹涉我做任何事,我十歲之後任他調教。”
我本不該有的情緒,表露於臉,那是種嘲笑,也是種苦澀。我從小就就被灌溉男子漢大丈夫的思想,不會像弟弟那樣暢所欲言,也不會在跌倒的時候期待哪隻手能拉我一把,冷言寡語倒也不是全聽父親所言,為了偽裝,我隻是不懂怎樣微笑,怎樣分辨對錯。
“哇,你總算有表情了。”
我被他激動滑稽的樣子逗笑,笑竟然是那麼舒暢,不用皺褶著眉,一副老氣橫秋。
“看吧看吧,笑笑多漂亮!”
聽他詞闕泛濫,有些庸俗,卻不失童真。
“喂喂,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我叫許少祁,我爸是富甲一方的商業大亨,我哥也了不起,在英國讀什麼劍牛,好奇怪的名啊……”
劍牛?虧他說的出口,又一次被他的無忌所逗笑。
“我叫沈清春。”
“喂,不不不,清春,快起來吧,你爸真奇怪,有虐待症麼。”
“不許那麼說我爸。”
“哦,來看你都站不起來了,我背你。”
“哎呀,你怕什麼出什麼事不還有你少祁哥哥我嘛,上來!”
我竟然對他如此信任,沒有任何顧忌,隻是沉醉在這種關懷裏的我,又怎能知道,有些事是注定一輩子的,無論痛苦與否,再也是甩不掉了。
許少祁,如果能再來一次,我一定能像父親說的,我不能喜歡你。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想我還能毫不猶豫地不擇手段。
可是溜走的時間,我抓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