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話說有個年輕後生喚作鍾二郎,這一年剛及弱冠,生得身長九尺、虎背熊腰,四方大臉上濃眉倒豎,眼珠子賽一對銅鈴鐺。單這麵相已經人見人怕,他若再發威動怒真該把鬼也嚇煞。鍾二郎這天晚上多灌了兩碗紹興酒,晚飯吃得比平擦常清淡一些,到後半夜裏餓得前胸貼後背,蜷在床上睡不著,抬頭見鍾表指針剛搭到兩點上,索性披了條藍褂子到外頭找吃的。

他家住在二十四層高樓上,公寓年久失修,三更半夜裏靜得唬人,走廊裏紅橙的燈泡忽明忽暗,好像初識人事的女孩子朝人亂擠眼睛。鍾二左腳尖踩著右腳跟,一股涼風順著腳踝爬到小腿肚,擾得他沒來由一陣煩躁,連忙緊走兩步進了電梯,鐵門剛閉合,忽然叮的一聲又拉開,樓裏的燈瞬時全熄了,單就電梯裏狹小的空間存著一束光,含情脈脈的投在他身上。鍾二郎暗罵一聲“晦氣”,粗手指頭往關門鍵上狠一通戳,電梯門才緩緩關上,載著他慢悠悠往樓下滑。出了公寓走在大街上,漆黑的夜裏明光熠熠,汽車閃著燈在城市裏奔流,大樓上映出無數麵雪亮的窗子,人間的霓虹在夜空上熏出大團爛醉的光暈,還有一無數模糊的影子若隱若現,任這世上何樣的光亮也照不分明。

走到十字路口,他見有個青衣老婦蹲在人行道上燒黃紙,一縷清煙緩緩飄蕩,恍然記起還沒出鬼月,難怪覺得這夜裏不太平。鍾二郎沒有再多想,順著牆根往前溜,見一家酒吧亮著招牌便走進去。店裏邊正有個披頭散發的歌手抱著麥克風狂吼,場下紅男綠女鬧作一團,他撥開人群擠到吧台前,中氣十足喊酒保要了瓶黑啤酒,定下心來還沒喝幾口,忽見旁邊角落立著個穿低胸裙的女郎,一頭油黃波浪卷發,嘴唇紅得像剛喝過血,胸前更是洶湧澎湃,暗紫前襟攏不住白花花的肉。他見狀心花怒放,口涎幾乎從嘴角濺出來,隔著歡騰的人群朝女郎眉來眼去,幾番勾搭一拍即合,頃刻之間引出熊熊孽火,你情我願接踵出了酒吧,仿佛深戀的愛人相偎著趕去開房互訴衷腸。

女人告訴鍾二郎自己叫香裘,眼稍釀著一股春情似嗔還喜,留著長指甲的手指往二郎臉上劃拉。鍾二郎也是血氣方剛,平生最受不得如此撩撥,一路上摟著香裘的細腰摸了三百餘回,進了酒店拿鑰匙付錢時也不忘騰出手朝她大腿上摩挲。正當他為這晚上心猿意馬,一瞥眼忽見旁邊也有一對男女開房買鍾,女孩子畫了烏紫的眼圈抹著黑嘴唇,乍一看瞧不出人樣子,那男人卻是百年難見的標致,鍾二郎暗道一聲“我的乖乖”,細瞧青年白瓷似的臉上映一雙桃花眼,長流海遮著額頭,眼珠子勾來挑去無片刻安份,顧盼之間惹出萬千冤債,有意無意招惹到他身上,鍾二隻覺有個耙子勾著自己的心尖,扯得魂魄飛出去大半,對方忽然又鬆了勁,欲擒故縱又將他的心還回殼裏,抿嘴笑著帶那鬼妹到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