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藍色的積雪(2 / 2)

黃豆仰望著天空,跳下了山崖,一步一步走向月光城堡。他沒有進入城堡,而是在麵向大海的一麵停下,黃豆回過身,抽出了綠幽靈。

“不再是為了成為傳奇,

也不再是為了光榮,

自己的心是唯一的火炬,

觀眾,

目標,

天堂,

地獄……”

早上我在哈爾濱家中醒來,看到手機裏有一條短信:“我走了!現在正在車裏,出哈爾濱了,你要好好地生活,我愛你,這是最後一次說我愛你了。我愛你!”

我起來,我戴上太陽鏡去了鬆花江邊。七月的陽光包圍了我,包圍了這個城市啊。我走過陌生的人生,我走過熟悉的街道。一位朋友打來手機,問我在幹什麼。我告訴她發生的事,她哭了。我看到七月的太陽就在天上。

若幹年以後,在與一個朋友的聚會上,他對我說:“她問起你了”,我向窗外望去,我看到了帶著太陽鏡的自己走在江邊。這麼多年就這麼過去了,外麵的街道已經是黃昏了。

黃豆靜靜地等待巨浪的到來,平靜得就像等待一朵花從枝葉上落下。月光推動著海水,海浪高高地越過了黃豆上方的星空。

此刻,他看到了母黃豆,

他看到了祖母,

他看到了聖甲蟲,

他看到了高草先生,

他看到了所有的支離破碎的畫麵,

這一刻就是永恒,就是我們的一生。

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冬天,我走進家門,她正在發燒,她躺在床上。我的手伸進被子裏,接觸到了她滾燙的身體,看到我她抱住了我。“永遠也別離開我!”她的話音與身體的熱量一同到達了我的記憶深處。

窗外平房的屋頂上覆蓋著藍色的積雪。

我馬上回答說:“我永遠也不離開你!親愛的。”

這語言就是一陣聲波的振動,我總是感覺到,我們能夠聽到多年以前所說的話。也許在某一個瞬間,我們可以遇見自己,或者別人的某一句話。

後來,在一條陽光漂浮的街上,我曾經向她提起過這件事,她早就忘記了。她笑著問我,當時她說沒說永遠也不離開我,我說她沒有說永遠也不離開我。她聽後如釋重負,好像死裏逃生一樣。

“看來我還沒被燒糊塗!”她笑著對我說。

我忘了當時我們是在幹什麼,我忘了所有的環境細節,我隻記得這句話,這句話就像失去了坐標的小船迷失在大海上。

我曾經在她試衣服時給她拍照,她不耐煩地對我說讓我別照。我還是一張一張地拍下去,感覺很好玩。她撲了過來,搶我的相機,那是一個尼康相機。我一隻手阻攔著她的進攻,另一隻手還在繼續拍照。

我大聲地說:“我是戰地記者。”

她發狠地開始解我的皮帶,要脫我的褲子。

“那我就是小報記者!”她說。

我的身後是一麵窗戶,窗外的街景都在我們的下麵,我記得那房間在哈爾濱道外區的一棟樓的七層上。

那些照片留在了相機裏,那相機不知道去了哪裏。那些歲月留在了相機裏,我們不知道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