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書博走後,韓龍和汪曉歌突然間相對無語,還是韓龍先說:“你出院後有什麼打算?”

汪曉歌歎息著搖了搖頭,說:“我想離開這兒。”

“離開?去哪兒?”韓龍急了,她雙眼低垂,說:“我不知道,哪裏都可以吧。”

“好好的為什麼要走?”韓龍問這個的時候,突然覺得很多餘,其實沒有什麼事是好好的。

她說:“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了,所以想離開。”

他在找理由:“記得當年畢業那會兒你一直很想來北京。”

“你也說了,那是當年,不過現在沒有理由了,也不想了。”汪曉歌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明顯在躲閃,不僅迷離,而且憂傷。

韓龍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留下她,他的內心在她麵前幾乎被封閉起來,一時無話可說。

汪曉歌突然問:“你明天會出現嗎?”

“什麼?”他一愣,但立即反應過來,其實他很想來,隻不過他在問自己到底該不該來。

“算了,我明白了!”汪曉歌躺下,閉上了眼。

“手續全部辦妥,明天一早簽個字就可以走了。”雷書博一進門就興衝衝的說,但又見汪曉歌躺下,於是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了?”

韓龍道:“睡了!”

“聊崩了吧?”雷書博一針見血,韓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我得走了,剛才公司財務打電話,有些事得回去處理一下。”

雷書博把他送到門口,又問:“你明天上午過來嗎?”

韓龍微微一頓,說:“我還是不來了,明天上午我要去見個重要的人。”

其實韓龍要見的人是蘇沛霖,因為他答應過今天要去陪他說話。他進到病房的時候,沒想到就蘇沛霖一個人在。

“叔叔,他們人呢?”

蘇沛霖高興地說道:“知道你今天要來,所以把他們都支走了。”

韓龍倍感抬愛,見蘇沛霖的精神極好,忍不住問:“您這是遇到什麼喜事了吧,不然怎麼會這麼開心?”

蘇沛霖大笑起來:“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樣?難道每天以淚洗麵,等著老天判我死刑?”

“不是……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韓龍想辯解,可是蘇沛霖搖了搖頭道:“不止是你,我的那些老朋友來看我的時候,也都這樣問我,但我都一笑了之,不過今天我要告訴你答案。”

韓龍把水杯遞到他手裏,他用嘴唇碰了碰杯口,眼睛看向窗外,歎息了一聲,接著說:“其實我覺得自己已經活夠本了,很值得了,老天對我不錯。”

韓龍一愣,想從他眼裏讀懂什麼。

“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在那場慘烈的邊境戰中都沒能活下來,我僥幸地撿了一條命,不僅可以娶妻生子,而且還能活到今天,你說這不是老天對我的眷顧,對我的特別恩賜嗎?”蘇沛霖仿佛回到了當年,在炮火紛飛的年代,和兄弟們一起衝鋒陷陣,鮮血在天空靜靜的飛舞……

韓龍的情緒被激化,他的思維也回到了部隊,回到了和戰友們摸爬滾打的訓練場,回到了槍林彈雨的戰場上。

蘇沛霖眼神迷茫,在講述這段往事的時候,好像是在講述一段與己無關的故事,他的表情很累,很凝重。

“叔叔,那您現在和那些活著的戰友還有聯係嗎?”

他搖了搖頭,說:“當時我們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人,很多人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就一起被拉到了戰場,死了的不說,等到戰鬥結束,那些活著的都恨不得飛回家,家裏有等待他的妻子兒女啊,那時候那裏有什麼心情留下聯係方式,這麼多年來,我和所有的戰友都失去了聯係,恐怕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再見麵了。”

韓龍終於能理解蘇沛霖為什麼在病魔前如此大義凜然,對這個男人的敬佩之情越發深沉,不禁說道:“我懂了!”

蘇沛霖笑道:“年輕人,你懂什麼了?”

韓龍訕笑道:“我好像懂了很多,可能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很喜歡你的回答,如果你說自己真懂了的話,我猜測那可能隻是在敷衍我。”

韓龍啞然失笑,他覺得這個人是個智者,一個從戰火中走過來的智者。

“你知道叔叔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

韓龍看不出來他到底擔心什麼,因為從他眼裏看不出有什麼擔心的表情。

蘇沛霖歎息道:“我的女兒啊,都那麼大人了,成天還像個小孩子,我以後估計會有很多日子必須得在醫院度過,家裏的生意就隻能交給小落了,可是我又不放心。”

“小落還不錯呀,我相信她能接替您的事業,再說您很快就能回去。”

“你別安慰我了,我自己的女兒自己還不了解嗎?我的身體越來越差,就是回去,恐怕也隻能打打下手了,你知道,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事業有成,能找一個幸福的愛人。”

韓龍聽出了他的意思,不禁笑著說:“叔叔,您就別想多了,現在您的主要任務就是盡快養好身體,大家都期待您可以盡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