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進教室,同學們便圍上來問長問短。那個最愛開玩笑,外號叫“花花公子”的台灣男生抓起我的長發湊到鼻子上嗅了嗅:“嗯——,正宗的韓國烤牛肉味兒。”
我笑著打脫他的手:“瞎說,我用洗發水洗過的。”
趙會明問:“第一天特別累是不是?活兒多嗎?”
我說:“怎麼不多?”就把店裏的情況講了一遍。
趙會明搖搖頭道:“這麼忙的活兒時給才600元,欺負人呐。”
陳桑說:“見工時沒講清楚,讓人鑽了空子。他媽的韓國店比日本店還苛刻!”
旁邊的韓國男同學不高興了,雖然他不明白中國話,但罵韓國他卻聽懂了,用日語說:“不苛刻怎麼賺錢?你們台灣人開的中華料理店不都是時給600元嗎?”
林麗純倒底是班長,調解道:“說這些都沒用,還是想法幫肖桑渡過難關。肖桑,你覺得能幹下去嗎?”
我點點頭:“當然能,我覺得第一天應付得還可以,忙點累點都不怕,主要是菜譜不熟,點菜時慢點兒。”
那個介紹我去打工的田姿婉馬上說:“中午我還去吃烤牛肉,我拿一份菜譜給你。”
中午,她果然拿回來菜譜並告訴我說:“我順便問了問老板娘,她誇你很機靈,說你幹得不錯呢。你要加油嗬。來,我幫你背菜譜。”午休時間過去,我已背得差不多了。
放學時,趙會明陪我走了一段路,她說:“剛開始都要有一個適應階段,咬牙堅持一個月後就好了。你還要準備過星期六難關,那天所有的餐館都特別忙,客人多,受益的是老板,挨累的是打工者,你先堅持幹,另外再留心別的工作,一個月後讓老板加工錢,否則就‘拜拜’。”
店裏的上座率越來越好,我的活兒也越來越重,說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真是一點兒也不誇張,每天都是開業前去一次,臨走時再去一次。中間吃口飯的空隙也沒有了,老板娘便讓我在開業前吃,並給了我開門的鑰匙,我可以在放學後就進店裏。帶定時器的電飯煲裏有熱騰騰的大米飯,冰櫃裏有醃製的韓國小菜,老板娘看最近生意好,我也那麼賣力,便對我也大方些,中午忙過“飯口”她要回家去,臨走時常常留出一小盤配好料的牛肉給我。我便在餐桌上點火烤起牛肉,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店堂裏飽餐一頓。
這天是星期六,又是月末,許多商社都發薪水,肯定客人海海的。我正在涮洗中午留下的一大堆盤子,門鈴響,送牛肉的來了。這是一個壯如牛犢般的日本青年,二十四、五歲,叫高木,靦腆而有禮貌,每天都按老板娘的電話訂購送來新鮮的小牛肉,都是我來簽收單,慢慢熟悉了就閑聊幾句。我看他熱得滿頭大汗,就從消毒櫃裏取出一塊潔白的小毛巾讓他擦臉,又打開一罐冷飲給他喝,然後又接著洗盤子,手腳不停地幹這幹那。
高木盯著我看了半天,終於問:“老板娘給你多少錢?”
我說:“時給600元呀。”
他“哼”了一聲:“欺負人!你可真老實。”
我說:“以前在這兒幹過的台灣的、菲律賓的留學生不都是這個價嗎?”
他生氣地說:“撒謊!這麼忙的活兒都是時給700元的,後來累得受不了啦,又不給加工錢才一個個都走了。這個店呀,留不住人。你得讓她加工錢才行。”
正說著,老板娘吵吵嚷嚷地進來了:“玲子呀,到時間了,快把營業牌掛出去,今天有二夥聚餐的大份子,要早點兒準備呀。”
高木向我作了個鬼臉,抽身走了。回首望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