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國人口密集，街道狹小，屋牆卻建得十分之高，非常利於潛行。出了北門，我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硬是與趙剛在黑暗中靜待了一盞茶的功夫，以確定有沒有被人發現。
四外都是平坦的荒郊，夜空中微有薄雲，能見度良好。我與趙剛背靠背環視了半天，將裏許之內的麻雀都給數算清楚了，這才展開身形，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奔向城東十裏坡。
朦朧的月光下，孤零零地佇立著流雲客棧的兩層小樓。那是個供來往商旅出入大理臨時歇腳的地方，鋪麵並不算大，一共兩層七間房，高高低低的滇式屋頂灰白錯落，靜謐中隱隱透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壓力。
遠處大理都城的東門方向，夜色中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騷動。
我心裏一驚，覺得時間緊迫。不容多想，當下飛身提氣跳過圍牆。客棧的前院支著兩匹蠟染布的涼棚，下麵擺著棋桌和茶座。我向趙剛打了個手勢，兩人輕手輕腳地繞過主樓。
後院裏橫七豎八拉著幾條繩索，上頭晾曬著被單床套等物，看樣子剛剛拆洗沒多久，一股潮氣撲麵而來。再次側耳細聽，遠處的騷動已然變得清晰，似乎是一隊馬匹奔跑的聲音，正在迅速逼近。
我掣出長劍，伸指在劍脊上一彈。錚～～～，金屬震顫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色中輕輕傳了開去。
習武之人對這種聲音都極為熟悉。以大師姐的修為，哪怕是在睡眠之中也必會有所警覺。
果然，二樓正中間的窗戶裏幾乎立時傳出一聲極細微的輕響。若非我早已留神，專門就等著這動靜，恐怕還真是難以覺察。
“大師姐，是我！”我出聲報門。蘇曉楓劍法如人品，出手曆來都是迅疾果斷，這要是莽莽撞撞地衝上去，一準兒給我來個誤傷。
隔了片刻，紙糊的窗戶忽然左右一分，滑開了尺許大的縫隙。
“好嘞，上！”趙剛身形一晃，就要躥起。
我一把拽住他，壓低了嗓門說道，“當心！”
八師弟表情一凜，顯然意識到自己的大意，向我點點頭，隨即按住腰間刀鞘上的啞音舌，悄無聲息地抽出了那柄虎頭刀。
兩人俱將兵刃交與左手，輕輕躍上窗台。
房間裏並沒有點燈，借著月光依稀可見一位少女手持長劍立在桌前，卻是離窗戶很遠。太好了，總算是沒出大事。我與趙剛使個眼色，一前一後閃入屋中。
可等我的眼睛終於完全適應了黑暗，才看見那位少女竟然是一副陌生的臉孔！她手握長劍，正迷惑地看著我們，“你們倆是幹什麼的？”
糟了，這種節骨眼上，居然找錯人！
再想脫身，已經來不及了。
數十鐵騎由東麵卷地而來，眨眼間將流雲客棧圍了個大圈。馬上各人身著戎裝，刀槍耀眼，一看便知是大理皇室的正規部隊。
“客棧中的人聽好了！”一位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喝道，“大理禁衛搜拿凶犯，都出來吧！”
這一嗓子內力渾厚，震得窗戶紙嚶嚶的。樓上樓下登時一片混亂。
不多時，包括店家掌櫃、小二、廚房、柴房在內，一眾住客睡眼惺忪、牢騷滿腹地排隊走了出來。幾位兵丁立即縱馬上前，團團圍住。
我透著門縫向外張望，隻見那絡腮胡正攔住了店東仔細盤問。可憐老人家渾身上下哆嗦著，把住客們挨個介紹了一遍，最後搔搔頭皮，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伸手向我們這個屋子一指。
“得嘞，甕中捉鱉。”我苦笑著說。
趙剛好像根本未將外麵的情勢放在眼裏，大大咧咧向桌邊一坐，竟倒了碗茶來喝。
就這會兒子，我們倆都收起了刀劍，反而是那位素不相識的女子麵色緊張，背靠著牆壁。
“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她長劍斜指，“膽敢冒充我師弟？”
“拜托，誰冒充誰呀？”趙剛一口茶差點兒嗆到自己，“這個問題我們還正想問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