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大小案例輪轉法王都已通講一遍,牡丹仙子也頗解其中三昧,無非是今生因果,來世業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一番詢問過後,法王對牡丹所答還算滿意,將與她單辟了雅室,仍讓其如從前主簿那般單獨批示,如有疑難再來商討。
日之將出,法王照例與二仙辭別,對純陽道句:“上仙隨意。”便遁身離去。
空空大殿僅剩下他二人,牡丹抱起一摞卷宗步入雅室,一番整頓之後卻不見她有絲毫出離地府的舉動。純陽道:“曉霧未散,晨露尚晞,正是一陽初生的好時候,去外麵散散心吧。”牡丹猶自翻著紙頁道:“不礙事,這故事有趣得緊,我且細細琢磨。”
純陽無法,隻得自顧自抻過牡丹手臂,以陽氣輸送。牡丹明知法器流光能庇佑仙體不受陰風侵擾,自己靈力並無絲毫損傷,卻日日任由純陽上仙分她些許元氣,即便是貪多,也貪得太心安理得些。
“你且去吧,何苦日日悶在這裏,荒廢了修為。”牡丹靜靜道。
純陽無奈:“果真是花魁氣派,才得了人家東西就趕起人來了,閻羅王還耐煩招待著客人,主簿怎得就不耐煩了。”
“純陽上仙願在何處便在何處,這哪裏是我一個小小的花神能左右的。”牡丹淡淡道。片刻,她抬頭見純陽還在那裏,一雙灼目緊緊盯著自己,不由得合起案卷鄭重道,“昨日途經某城鬧市,我見一少女背影極是眼熟,細想起來卻似茶梅仙子,這丫頭向來不安分,花神娘娘不知替她遮掩了多少麻煩。此刻她本該在兜率宮老實煉丹,卻出現在凡塵鬧市,我怕她又在人間作怪。你若無事,便替我探探她近況,也免我一番憂慮,如何?”
純陽知她所言乃是一番托詞,卻不好逆了牡丹的意思,少不得跑一趟九重天。
那廂純陽上仙將將隱去,這廂一縷緋紅光明突兀降臨,牡丹識得是桃花仙子。夭夭緩步走來,這一身珠圍翠繞環佩叮當與地府晦暗無邊的景致極不相稱,笑盈盈道:“牡丹姐姐,可好呀?”
牡丹與她互道了安好,幾句攀談過後,便問她此行目的。
夭夭扁著嘴道:“哎,真是時運不濟,你可還記得北海那個覬覦我美貌癡心妄想的夜叉麼,便是他惹的事端。不知天地怎生輾轉,閻羅六殿竟到了他的手裏,那卞城王前日斷案,見某生冊子上有過斧劈桃樹的記錄,隻一心想討好於我,竟判了那人入腰斬地獄,受盡折磨已曆十日。那冤氣飄飄蕩蕩,驚動了天帝天妃,花神娘娘對我好生責怪,說是我惹出的孽緣連累無辜。牡丹姐姐,你說,那卞城閻**的錯事與我何幹?”
牡丹撫一撫夭夭手背以示安慰,暗想:“這地府近來奇事頗多。”
夭夭接著道:“花神娘娘命我入地,來斷了六殿閻羅的念想。姐姐,你可有好法子?”
牡丹道:“這法子我自會教你,但此事錯在卞城王,怎不見罰他?”
夭夭道:“我也奇怪呢,花神娘娘卻不準我過問,隻叮囑我務必與他斷了牽扯,否則後患無窮。姐姐且幫我顧顧眼前。”
牡丹道:“要斷情字,從表及裏便是如此幾樣,首先好言相勸,以理明之,以情動之;此行無效,便找個比他好百倍的人嫁了,沒了可能便短了誌氣;如若依舊癡纏不休,就要移花接木了,想盡辦法讓他的心思移到旁人身上,自己不就解脫了麼。”
夭夭笑道:“花魁姐姐果真好手段。你且陪我去好言相勸。”說罷,拉著牡丹就轉到了閻羅六殿。這六殿下設十六個小地獄,整日介刀山火海油煎石碾好不淒慘,夭夭才聽得一聲哭嚎便忍步不前,搖著牡丹手臂道:“這不是好地方,我不進去了。”
牡丹問:“那你怎麼向花神娘娘交待?”
夭夭拉著牡丹向後退了幾步,悄咪咪道:“還是想辦法讓文曲星君娶了我吧。”她見牡丹欲語還休,又道:“姐姐不必難言,誰不知道我對文曲星君存的這份心思,他若情願我們也不必耽誤至此,我也是湊趣說著玩的。恐怕這趟差事要勞煩姐姐了。”
“關我何事?”
“姐姐教我的呀。一來這鬼門如此可怖,我是踏都不敢踏進一步,第一招好言相勸是不行了;二來我早早說過,除了文曲星君便是上古戰神我也不嫁的;三來就隻能靠著移花接木這一招了,縱觀三界橫視九州,除了姐姐還有誰能出我之上,這卞城王品性雖可厭,眼光確是極好的,姐姐隻需在卞城王麵前略站一站,他便再也想我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