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黎喃原諒了他。
掛了電話,她仰著頭看頭頂的圓月,特別亮,特別圓,農曆十五是團圓的日子。李敬是一路以來的陪伴,雖然隻合作了一次,但關係卻好像久遠深刻。葉鯉一直視他為弟弟,林章更是跟他好得不得了,他們曾經像親人一樣,親熱自然而不曖昧。可是男女之間,總會有些不容控製的問題,但到底,他們都是親人,會在最難的時候,義不容辭。
她突然想起了易胥,心裏百感交集,好像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當時的境遇、此刻的心境、此間的變遷,好多的話。她視線下移,在轉動的過程裏,看到了易胥,如神兵天降一般正停在不遠處。他隻是經過而已,也望見了站在校門口的黎喃。隔著一段小距離的相視裏,添進了千言萬語。
他們沒有說話,但好像都明白了彼此。
黎喃自然而然地背過身去,往住的地方走;易胥依然推著他的車子,沿著剛來的路,繼續走著。
新的微電影在學校舉辦首映禮的前一天,安顏從南京坐高鐵來上海,彼時已經入了冬,冬天的蕭瑟也開始初見端倪。不願意在外吹冷風的安顏和黎喃在學校附近找了間咖啡館,那裏暖氣開得恰到好處,一切都很舒服。
黎喃把手放在窗台上,下巴支在手肘上,呆呆地看著窗外。路上行人很少,偶爾會走過去一兩個,都是行色匆匆的。易胥如同走進了屏幕的路人,入畫自然,黎喃也沒有很驚訝。她繼續呆望著他,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天氣變冷以來,每次遇見他似乎都是這件衣服,偶爾會變成一件黑色的羽絨背心,配一件灰白色的衛衣。林章說他在寢室樓裏經常遇見他,風格一直都挺運動,但貌似他並不是特別愛運動的人,大概就是一般男生懶得在挑衣服上花太多時間,運動型的衣服中規中矩、不會出大差錯。
“肯定沒有女朋友。”林章說,“不然多少會幫他打扮打扮。”
黎喃想到這裏,不自覺地笑出了聲。安顏放下手裏的雜誌,問:“你笑什麼?”看到她望著外麵,順著看過去,發現了那個男生。他站在窗外的不遠處,好像是在等人。
安顏以前來上海時,有幸跟黎喃一起碰見過他,但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應該是認不出來的。易胥到底是個過於平凡的男生,比起林子默、比起連玨,都不夠顯眼。
“也不知道你喜歡他什麼,我看著是挺一般的。”
“我也覺得挺一般,可是,喜歡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
“可能你本來就不喜歡太出挑的男生,李敬也是屬於扔進人群裏絕對不會被輕易發現的那種。”
黎喃笑了笑,沒說話。
易胥在窗外看了半天手機,然後下了台階,往馬路另一邊走了,很快,就看不見了。
黎喃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半晌,說:“他的眼神,讓我好安心。”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隻要他靜默無語地看她一眼,就都可以化解。就算是不遇到什麼事,他們彼此遇見時,不帶情緒地看對方一眼,她的心都會異常平靜,好像許多年歲月沉澱下來的默契。
“你都不肯跟他正式認識一下。”
“誰知道他究竟怎麼想的啊。”
“你這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嗎?”
“算是吧。”
“他如果對你沒意思,他一個大四的學生,現在都快十二月了,還整天在圖書館裏待著,你又說他沒在準備考研,整天看一些閑書,那他不是想陪陪你,是想幹嗎?”
黎喃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說:“我是不大敢那麼想。”
安顏頓了頓,口氣變得有些嚴肅,說:“小黎,快十二月了,他在這個學校的日子,也就還剩下不到半年了,他還要出去找工作,如果你不抓緊他,可能就真的要錯過了。”
而來年寒假過後,黎喃就真的沒有再遇見過易胥。以前那麼頻繁的相遇不是緩慢地減少,而是突然就不見了。他的微博和人人更新得不多,猜不到他最近在做什麼,黎喃一度懷疑,他的微博和人人都是僵屍號,早就不玩了。
到了四月,她還沒有碰見過他,她不光每天爭取去一趟圖書館,並且也加大了在校園裏晃悠的頻率,不時地出沒在他們經常遇見的那些地點,而易胥,卻仿佛人間蒸發了。
有的人,真的可以說不見就不見了,黎喃甚至猜測一切是否隻是自己的錯覺,其實從未有過易胥這個人。四月底,葉鯉開拍新的微電影,她想再去圖書館,大概也不會遇見了,想找些事給自己做,分散掉那些想法。新片的男主還是齊林,他對黎喃的心意已經很明確,連安顏都勸她可以試試,“相比起來,齊林各方麵都比易胥要出色太多了,並且也不用擔心他馬上畢業,從此茫茫人海再也難遇到”,可是對於齊林,她卻一直都隻能是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