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把我和卿卿重疊起來,而不再象剛夢醒時的總想著再一夢,然後慶幸眼前的種種就如同往年的恍然一夢。眼盲造成我很多地方必須重新學習過,包括自己穿衣之類的,盡可能的隻要所有我要做的都不假手他人,雖然說讓身邊的丫鬟做很容易,可也容易把自己養成一個地道的寄生蟲。
目前我雖然知道,今年是太元九年,可是我還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往年的夢沒給我一點曆史痕跡,不過我也能理解,一個養在深閨的盲女又需要了解些什麼呢,能夠平順的過一生也許是父母和她自己的最大願望了吧。方家人口極其簡單,卿卿上有一姐一兄,姐姐今年敏之17歲,已然訂親,對方是幫我看診的胡郎中的長子胡炳輝,胡郎中乃父親的同鄉,現經營著建康的頗有聲明的兩處醫藥堂。哥哥方祈恩比我才大一歲,今年剛十五,已經隨著父親學習經營方家的祖產-----茶莊和布莊了.
這天如往常一樣,大姐方敏之陪我坐於我的閨房之內閑聊,忽聽哥哥祈恩的腳步聲臨近了,我立刻站起:“哥哥回來了!”
“妹妹的耳朵是還真靈呀,次次都是沒到門口你都先知道了!”哥哥的爽朗聲音傳來,我卻還是小小鬱悶了一下,誰願意光聽不能看呀。
“今天回來得早,爹也回來了麼?”姐姐敏之應聲而言。
“爹也回來了,今天回來得早是因為有喜事,跟姐姐和妹妹都有關,我可是搶了晴朗的差使來請你們倆的呢”哥哥的聲音愉悅裏帶著些促狹,搞得我們姐妹倆很糊塗。
“姐夫來請期了,日子好象是八月十六,胡伯伯正在前堂跟爹娘商議呢。”
“那真是喜事呦,恭喜姐姐了”我朝大姐的方向笑道。
“恩弟現在怎麼盡都胡說來取笑我,妹妹居然也信他,爹娘怎麼可能為這事讓我們姐妹去前堂,到底什麼事情?”姐姐的聲音裏倒是沒聽出一點扭捏。
“哈哈,我可沒胡說,胡伯伯和姐夫可是真的來請期了,不信你去瞧瞧?不過爹娘讓我來請你們,可不是去前堂,而是去娘房裏,看一個人,這可是為了妹妹哦!”
“為了我?去看誰?哥,你到底繞什麼圈子呀,一次給我們姐妹說清楚行不?”我急道,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妹妹最近好象轉了性子了,嗓門都比先大好些了。好了,我不逗你倆了,一會真惱了,爹和娘肯定是向著你們要教訓我的。姐夫是真的來請期了,就在前堂,不過爹娘讓我來請姐姐和妹妹去娘房裏見下給妹妹請的西席,可是個才貌俱絕的大才女呢”
哥哥忙不迭跟我們解釋。
沒聽完哥哥後麵絮叨些什麼,我就拉起姐姐起身往母親房裏轉去,心裏有些急切,腳步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加快,幸而輕車熟路又有姐姐在身邊,不然我都不知道會不會摔去。訝異於自己的反應,好象心裏期待著這個西席是根救命稻草,而我好象是汪洋大海裏辯不清方向不知道明天的溺水者。來這的一個月,我時刻都有很虛無的不塌實的感覺,從心底裏漫出來的空虛,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活,甚至不知道如何度日。
微喘著在母親房前站定,努力壓抑著有些忐忑有些激動的心情,放下不知道何時開始互捏的雙手,長吸一口氣,拉著明顯已經心不在焉的姐姐跨入房裏。
晴朗迎上來“大小姐,小小姐”,顧不上理她,因為我已經感受到房裏另一個人的氣息,淡雅馨香的,卻有些莫明的壓抑懨懨。
“蘇先生,這是家姐及小妹,小妹有些好奇和迫不及待,有些莽撞,還請蘇先生不要見怪。”哥哥的聲音在我後方響起。“見過蘇先生”姐姐在我身邊輕撞我一下,抽開和我相握的手,見禮,我才醒過神來也朝那人的方向福了一福。
“暉當不起先生二字,且方公於暉有收留之義,二位妹妹不嫌棄的話,請喚暉為姐姐。”這聲音清脆利落,直擊我心弦,而先前感之的懨懨氣息立即消散不存。“先生何必自謙,先生高才,若不是故人托付乃至家父慕才苦留,先生還未必肯留我一商販之家呢。”哥哥不愧是跟著父親經商曆練的,說來的話聽著怎麼都覺得捧人捧得舒心。不過這故人又是誰,我倒好奇的很。
我其實是有很多話想和這先生交流,好奇有著這爽利清音的女子,期待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迷惑哥哥口中的才貌俱全,誰知道這個時候完全不知從何說起,惟有沉默感知,真是枉費原來喜言的名。
幸而姐姐哥哥剔透健言,在我身邊陪我和蘇先生談笑言歡,才熬到爹娘送走姐夫他們後回得後堂母親房內。爹爹對蘇先生不止禮遇甚至有些尊崇,擬定三日後正式拜師,並將我的小丫鬟小春專職服侍先生。方家雖經商富裕,卻曆來勤儉,家教嚴謹,家中隻有四個丫鬟,晴朗和月影本是伺候母親的,小蓮是姐姐五歲時給買的丫鬟,而小春卻是我三歲時買來專門伺候我的,又因為我眼盲,母親便將月影給了我,以期我身邊隨時有人可照顧。連哥哥這個正經方家的公子哥兒在後堂都是沒有小丫鬟伺候的,父親卻專門讓小春伺候這新來的西席,不由使我暗暗驚異,蘇暉――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