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曲:塞外江山,如此蕭條,可堪別離。.
李澈從箱篋中翻出件曲裾深衣,上下通體墨綠,隻是袖口紋著淡淡的竹葉。
我岔的笑了,“這是你總角時的衣服吧,怎麼這麼短”。
他並沒有抬起頭看我,隻是在我身前上下拉扯比劃了一下,“嗯,剛好合適”。
搖搖晃晃的馬車車廂中,李澈一直怔怔地看著我,嘴角似有似無地遊離著笑意,“沒想到你這一身楚服,配上頭頂的圓髻,倒是玉樹臨風”。
“那是,英姿勃發的少年就要如此身穿楚服,揮羽扇,整綸巾的嘛”,我搖起手中那折紙扇,神色飛揚,“從此世上再無賀蘭牚心,隻有楚扇公子”。
他又是溫笑著攬過手來,我便如往常一樣斜斜地依在他的胸前,“今天方道長在廳堂中說的你也聽到了吧”。
我微微頷首,沒有做聲,細細把嗅著他身上醇似木蘭淡如槿的幽馥,恍惚間隻覺神情騁翔。
“即便是如此,還是要事事小心為好,世事深淺不是我們可以尺度的”,李澈仍絮絮地說道,“此次我們前去武都,楊金宇是我以前在方道長門下習武時的同門師兄,自然是信得過的。隻是他的父親是前晉煬帝胞弟的長子,昔日裏的顯赫的烏郡王,此人城府極深,不得不防。不過石三伯倒是爽快,他以前雖是個好賭的酒鬼,我和金宇師兄在集市上遇著時正要被討債人逼上絕境,就順手搭救了一把。不過近年來他奔走於西域各國,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浪子回頭實屬難得”。
唏噓喟歎間,時間滴落安詳寧靜,舒柔斂拂宛如席卷入菊露溫水,醺鬱地不願蘇醒。
他曲了曲手腕,款款的眼神由上灑落在我的睫毛上,“讓你打扮成這樣,不會覺得委屈吧”。
我嗔地推了推他,“你的心思還怕我看不穿嗎”。
“上回你讓我再去查的叫藕蕊的宮女的死我們不鬧好不好,隻怕此線牽扯眾多,即便如真是猜測的那樣莊貴妃所為,隻是莊家仍是兵力重權在握,也奈不了她何啊”,李澈的聲音漸漸隱下,“我所求的,隻是不久後能平安帶你逃離深宮禁苑,去蒼茫的大漠上尋找我們的風月無邊”。
我雖已然深諳他的這層意思,蕊官截下我獨自跨入殿內,眼中深噙的微笑也是在憂心地顧慮著我的安全,若再次鋌而走險,她的芳魂也是不願看到的罷。
但上回那件事上終究是覺的愧對琪容花,隻盼這樁事上能讓她對莊貴妃扳回一局罷,“當初我就像疼愛親妹妹一般疼愛蕊官,她的死若是不能含冤昭雪,隻怕是以後即便出了宮,也會心心念念牽掛不安的”。
李澈也不再做聲,隻是婆娑著我的後背的手隱隱地沉了下來。
隻是剛進了武都的喧囂集市,前麵趕車的麥子就勒住了馬,挑起簾子一看,李澈輕聲在我耳邊道,“左邊的那個便是方道長,右邊的那個就是石三伯了”。
朝前看去,昨天隔著簾子聽方丘機醉酒後糊亂的聲音時,還以為他是一個須髯蕪雜,發如叢草的邋遢老頭。而今看來,頭戴墨黑鬢帽,身穿素白絲絹軟紗道袍,白綾襪下,腳穿玄色淺麵靴,全身再罩著水綠縐紗夾襖,自是有一段神仙般的風骨。而更為顯眼的是他右手食指上扳扣的那枚鎏金戒指,在陽光下亮晃晃的讓人看不清紋理。
倒是那石三,板寸般短的身子加上垂托而下的兩腮,誇張地凸起的小腹,還活像了彌勒轉世。一身的綾羅織緞,上紅下綠,好像處處都印上了銅眼。